楚星遥回头看他,俊秀的眉眼弯成月牙,勾人地笑着问:“舍不得我?”
宴玉黎怔了一下,有些别扭地松开了抓住他的手,低着头嘀嘀咕咕地说:“才没有呢,你那么烦人,我才不会舍不得你。”
“那我走啦?”
话罢,楚星遥就翻过去了。
宴玉黎猛地抬头,张了张口,想说又没说出口。
“哼!”宴玉黎生起了闷气,抬脚踹了那堵墙几下,“还说什么喜欢我,谁要你喜欢?这么讨厌!说走就走,讨厌!”
“你说什么?”已经翻墙走的楚星遥,忽然又冒出个头。
宴玉黎吓得差点儿跳起来。
“你不是走了吗?”他拍拍胸口给自己压压惊,“干嘛突然又冒出来吓人,讨厌!”
“你就这么希望我走吗?”
“我……”宴玉黎深吸了一口气,逼着自己说了实话,“我不想你走。”
楚星遥是挺讨厌的。
但他好像是第一个愿意跟他接近的同龄人,虽然他有不纯洁的目的。
“这样啊,那我还是走吧,你让我流下来我就留下来,我也太没面子了。”楚星遥贱兮兮地说。
“你!”宴玉黎抬手指了指,“你走啊,走吧,走!我不想你留下来了!”
楚星遥从墙上翻了下来,抬手揽住了宴玉黎的肩膀,将人往怀里塞,哄着他说:“别生气了,我带你出去玩儿,好不好?”
“我出不去。”宴玉黎没好脸。
“没事,带你翻出去不就完了?”
话罢,楚星遥将人打横抱起,一下子就翻到了墙上,又一下从墙上跳了下来。
宴玉黎吓得尖叫,被他捂住了嘴。
“别喊,一会儿人来了可就麻烦了,我今天可没将附近的人都弄晕。”
宴玉黎点点头,将头埋在他怀里,手死死抓着他的衣裳边角。
宽阔的怀抱充满安全感,宴玉黎觉得舒服,又拿脑袋往里拱了拱,心开始扑通乱跳。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独身久了疯了,最近怎么对着谁都心动,醒醒啊,就算要春心萌动也不能直接泛滥吧!
宴玉黎拍了拍自己的脸。
楚星遥纳闷:“你为什么打自己的脸?”
“没什么……”宴玉黎将脸埋得低低的,“你快点走吧,不然一会儿被府里的人发现了就走不了了。”
楚星遥又原地腾起,没一会儿,他们二人就离开了丞相府。
城中有一处靶场,是专供富家子弟练武之地,除了射箭之外,还有马场跑马,擂台比武。
宴玉黎二人转来转去寻不到乐子,又怕碰上熟人,于是便来了这地方消遣。
虽说是专供富家子弟练武,可真正的练武之人是瞧不上这里的,那些不练武的富家纨绔,也基本不上这里来,所以人很少。
射箭距离是五十步,楚星遥觉得太无趣,挑了匹马上马场去了。
宴玉黎倒不是觉得射箭有趣,就单纯觉得箭发出去可以发泄发泄情绪,只不过每一支箭发出去都没好准头,搞得他不由地跟箭靶较量上了。
“哟,这是谁啊?不会射箭就别来靶场丢人了,看看你这箭射的,到处都是,就是不在靶子上。”
身后传来嘲讽声儿,宴玉黎转头去看,原是五皇子萧凌墨。
这可不是宴玉黎惹得起的人,哪怕有气,他也只能憋心里。
“五殿下。”
萧凌墨走到他面前,仔细瞧了瞧他,饶有兴趣地说:“听说你没人要,有没有兴趣做本王的侧室?”
如果这话是跟宴丞相说的,宴家大概马上就把宴玉黎洗洗干净送萧凌墨府上去了,一个双儿做皇室侧妃,挺抬举的。
“没有。”宴玉黎冷漠地回。
萧凌墨冷了脸:“若本王执意要呢?”
这可真没办法,宴玉黎想了想,只能破罐子破摔:“殿下知道我上过凤凰山吗?”
“听李锦说过。”
“那您应该听他说过,我被凤凰山的匪徒奸污了。”
萧凌墨脸上的冷意僵了起来,嘴角抽搐了下:“你认真的?”
“真的啊,不然殿下觉得我为什么能完好无损地从山上下来?”
“那送你回来那位?”
宴玉黎本还想编排圆满点,转眼瞧见楚星遥朝他们这儿走过来了,便转了话头,随口扯道:“是山匪头子。”
闻言,楚星遥嗤地笑了一声。
萧凌墨回头看他。
“他……是那个山匪头子?”
楚星遥点点头:“对,我是山匪头子。”
不开玩笑,他的确是山匪头子,他哥将来要考取功名当官,他义父去了,大当家只能让他来当。
“你是皇帝老儿的儿子?”楚星遥扫了他一眼,随手将宴玉黎手中的箭矢抓了一支过来,用箭羽戳了戳萧凌墨的额头,突然凶神恶煞,“我的事儿,不许对外说,不然我回头就用这支箭将你戳死!”
萧凌墨被他的眼神吓到了,瑟瑟地应:“哦。”
得到满意答复,楚星遥随手将箭矢抛了出去,五十步开外的箭靶,正中红心。
他都没特地去瞄准。
“哇!”一直以为楚星遥说五十步对他而言太简单是吹牛的宴玉黎,此刻瞪圆了眼。
不过他又有了新的疑问。
像楚星遥他家那种条件,真的有练习射箭的机会吗?这家伙是天赋异禀,还是联合他哥装穷给他看呢?
萧凌墨咽了一口唾沫,身体都僵硬了。
靶场外有他的人,可照楚星遥这个准头,他估计出不了靶场,就会被箭钉死!
“我真的不会说出去。”萧凌墨说。
“嗯,知道了。”楚星遥抱臂,“那你滚吧,他是我的人,你不要妄想。”
他将宴玉黎拽到了怀里。
“好,我知道了,我这就走。”
话音刚落,萧凌墨撒腿就跑。
宴玉黎莫名地心情舒畅。
见他笑了,楚星遥用胳膊肘碰了人一下,调侃道:“高兴了?”
“嗯。”宴玉黎点头。
“那我要是把那个谁……”楚星遥挠挠头,“李锦是吧。我把他抓来给你揍一顿,你会不会更高兴?”
“把他抓来给我揍,真的假的?”
“真的啊,不过你得满足我一个要求。”
宴玉黎冲他翻了一个白眼。
就知道这家伙没那么好心。
“你不愿意就算了。”
“什么要求,你先说。不会又是睡我吧?”
楚星遥毫不知廉耻地回:“是啊。”
反正睡一次也是睡,睡两次也是睡。
“好。”
“你又反悔怎么办?”楚星遥盯着他质问。
宴玉黎被盯得有些心虚,不敢正眼看他,低着头挠挠脸说:“不会了。而且你这么厉害,我想反悔也反悔不了啊。”
丞相府上上下下百来号人,楚星遥都能将他从里面带出来,且不惊动任何人,又没有专人时时刻刻守着他,他能躲得掉楚星遥就怪了。
之前楚星遥没直接动他,现在想想,宴玉黎竟觉得这家伙还是有一点点君子风骨的,就一点点点!
“也是。走,带你去抓李锦。”
楚星遥打头,招招手让宴玉黎跟着。
宴玉黎就跟上了他,在靠近的时候,他的手被楚星遥握住了。
心,猛地颤了一下,然后噗通跳个不停。
为什么突然觉得好开心。
入夜,宴玉黎二人悄悄入了尚书府。
李府不似丞相府般守卫森严,楚星遥领着个拖油瓶,甚至还能在悠哉悠哉地牵着宴玉黎在里头闲逛。
宴玉黎觉得刺激和新鲜,乐开了个花。
“李锦还跟我们吹他家花园的池子多大,养了很多名贵的鱼,这小破池子,也就比我院里那个好点吧?”宴玉黎吐槽道。
“你在这儿等着,我给你把李锦弄过来。”
“啊?”宴玉黎有些懵,“你不带我一起去吗?万一我被发现了怎么办?”
“你随便找个地儿躲起来,没事,你要是被抓了,我会把你救出来的。走了!”
不等宴玉黎提出异议,楚星遥已经没了影儿。
“喂!”
更倒霉的是,在楚星遥走后,有人朝这边过来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宴玉黎躲进了花丛里。
李尚书和朝中一个大人并肩走过来。
“前线告急,皇上让我等去寻楚耀相助,可当年楚耀入了凤凰山便一去不复返,那凤凰山是出了名的虎穴之地,上去了便定是有去无回,皇上这不是为难我等吗?”大人满脸焦急地说。
李尚书叹气:“当年不需要功高盖主的楚耀时,皇上称赞我等是贤臣爱卿,如今需要他了,我等又成了罪人。呵!”
“李大人这话不可乱说,小心惹火上身。”
“怕什么,这里不过你我而已!”
躲在暗处的宴玉黎:“……”
不过他就算听去了也无用。
他又不能见皇帝。
这两人慢悠悠地走,短短一条小路,走得宴玉黎都快打哈欠了还没走完。
抬头望向远处,宴玉黎瞧见楚星遥冒出个头,贱兮兮地冲他笑,他身侧托着个麻袋,麻袋里的东西不停地蠕动。
这是已经把李锦掳来了?
等李尚书二人走远,楚星遥从墙上跳了下来,朝宴玉黎这边走了过来。
他无声地对宴玉黎说了个走,还比划让宴玉黎不要出声。
宴玉黎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
楚星遥将李锦拖到了尚书府不远处的一条无人小巷中,正逢月上枝头时,四周寂静,方圆百步见不到人影儿。
麻袋里的人只会蠕动,一直不发出声音。
“他真是李锦啊?”宴玉黎问,害怕被认出来,他还特地压了嗓音。
“嗯,让我给毒哑了。”楚星遥轻飘飘地说,瞧见宴玉黎震惊,怕吓到他,就又补了一句,“只是暂时哑了。人就在你面前了,揍吧。”
“你不会随便找个人来吧?”习惯了李锦的嘴毒聒噪,宴玉黎还真不愿意相信麻袋里蠕动如蛆虫的哑巴是他。
楚星遥扯开了麻袋。
宴玉黎捂住了脸,生怕被看见。
透过指缝,他瞧见了李锦的真容,不过他脸上被蒙了黑布,是瞧不见的。仔细一瞧,宴玉黎还发现,他耳朵都被堵住了。
这下宴玉黎连说话都不顾忌了,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没想到有一天这家伙会落到我手里!”
他走上前,将麻袋往李锦头上一套,然后就发泄似的拳打脚踢起来。
楚星遥歪在一边看着。
等宴玉黎出了气,楚星遥就把人丢到了闹市区去,相信明天天一亮会有人发现他的。
“太痛快了!”宴玉黎开心地说。
这会儿夜市刚开,他们二人寻了一处卖馄饨的小摊,坐下来吃了顿饭。
“真有那么开心啊?”
宴玉黎笑起来很好看,楚星遥望着他两眼放光,心头也觉得舒畅,除了吃宴玉黎的豆腐,偶尔哄他开心似乎也不错。
“有啊。以前都是他带着人来欺负我的,我不吃亏就算不错了。”想起往事,宴玉黎心情沉重了几分,“他一般打不过我,但他有帮手,我没有。”
楚星遥手撑着桌,望着他笑道:“你现在有我了,我一个人打你们那破书院十来个人都没问题。”
宴玉黎噗呲一声笑了,往嘴里送了一颗馄饨,又往楚星遥口中送。
楚星遥张口接了。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心里特别地稀罕我?”楚星遥问。
心里还真这么想的宴玉黎听了这话,当即好感唰唰往下掉,又觉得楚星遥其实也就那样,冲其翻了个白眼说:“没有,你想多了。你之前怎么欺负我的,我都记着呢!”
“宴玉黎!”
低下头想喝口汤的宴玉黎被这一声吼吓到了。
是父亲的声音。
他循声去看,真瞧见宴丞相领着几个家庭气势汹汹地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宴玉黎站了起来,下意识想逃。
“站住!”
他像老鼠见了猫,被斥得腿软,根本没有逃跑的力气。
宴丞相冲过来就给了他一巴掌!
他低头看了一眼楚星遥,气得吹胡子瞪眼:“大半夜不回家,跟男人跑出来厮混,像什么样子?!”
“我……”宴玉黎想反驳,可他没话说,他咬了咬唇,低下了头。
楚星遥站了起来,说:“是我把他拐出来的,不关他的事儿。”
宴丞相一把将宴玉黎拽到了身后,瞪眼看向楚星遥:“楚公子,你是我们家的恩人不假,可你也知道宴玉黎的身份,这般做你不怕他污了他的名声吗?”
宴玉黎扯着自己的衣袖,心想他名声本来就不好,父亲这么说,无非是瞧不上楚星遥,还惦记着给他说个配得上门户的亲,是个小官也比楚星遥这种无父无母还来历不明的强。
“大不了我负责?”楚星遥云淡风轻地说。
最后当然没谈妥,宴玉黎终于“如愿”拥有了时时刻刻被守着的待遇,但他却高兴不起来。
被关了将近一月后,宴玉黎重获了自由。
春闱已过,他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楚暮天考取了一甲。
解了禁足,宴玉黎就去找楚家兄弟了。
父亲知晓楚星遥是新科状元亲弟弟这事儿后,倒是改了之前的态度,仿佛前些日子在宴玉黎面前语重心长说了楚星遥许多不是的人不是他。
楚家兄弟住在一座别院里,是皇帝亲赐的。
新科状元的落脚之地自然少不得上门送礼拜贺的,宴玉黎去的时候,有许多被拦在了门外,但他很顺利进了别院,并且楚家兄弟还特地来迎他。
见了他俩,被关了一个月郁闷仿佛瞬间消散,宴玉黎喜笑颜开,朝他们奔去:“暮天哥,楚星遥!”
他是朝楚暮天冲过去的,楚星遥先一步上前将他抱住了。
撞到楚星遥怀中的那一刹,宴玉黎有些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