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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来]五、缘来缘去不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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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子陵闯出长安找到洛辰的时候,陆聆雪不知所踪,只剩洛辰一人与杀手周旋,而且他身上还被下了蛊。蛊毒发作,几乎命悬一线。

他把人救下,紧赶慢赶的把人带回了千岛湖。到的时候洛辰体内气息混乱,周身经脉被他自己狂暴了的内力搅得个天翻地覆。那蛊毒像是苗疆的东西,他没有碰过,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杨家二叔本来是杨家医术最好的人,可是也摇着头说,已经没办法了。

他默了默,说:“既然内力暴乱,那把内力尽数散了不就好了。”

杨二叔愕然抬头,看着他半响,略一点头,“理是这个理,不过,这一身武功可就得废了。”

他深吸一口气,指甲掐进掌心,痛得他稍微清醒,“人都快死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武功没了就没了!”

最终洛辰是活过来了,但是他又倒下了。他刚出长安就察觉了身体不对劲儿,不过没有去细想。他也不是愚笨的人,很快就猜到是唐翌给的药有问题。不过各为其主,此事也怪自己轻信于人。

他醒来时,正好看见万花谷药王首徒裴元在写药方,正要起来谢过,裴元示意让他躺下,笑说这毒虽然压制住了,但还无法根除。又说,这制毒的人倒是个奇才,相辅相成,牵一发而动全身!

裴元原本是在长歌门做客,杨家见杨子陵昏迷不醒,只好把他给请了过来,还算来得及时。

然而刚到这里瞧了病,茶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收到了药王来信。看过信之后,培元留下一封推荐信和抑制暗阁之毒的药方思路,便匆匆离去。

杨子陵起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傍晚时听下人们提起,似乎……是北方起了战乱。他曾料想大唐近年来会有内乱,却没想到会先从范阳节度使开始,更没想到战火蔓延得如此之快。

天宝十五年正月初,刚是过了年,千岛湖罕见的下起了大雪,一位稀罕的客人登门来访。

来的正是柳煜。

他一早得了消息,站在廊下等着他走进来,微微一笑。还没来得及搭话,柳煜拉下雪白的斗篷几步跨上前,不顾周围仆人惊诧的目光,猛的将他拥入怀中!

柳煜抱了许久,久到仆人都被打发了出去,杨子陵轻声一笑:“怎么了,如此想我?”

“嗯,想你。”

“门外冷……”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柳煜打横抱起,“那我们屋里细说。”

杨子陵没敢跟他说他中了毒,怕他担心。安静的窝在他的怀里,看着窗外落雪,静静地听他说这半年他做了什么。听他说,霸刀山庄隐忍蛰伏,只为等待这将起的乱世。听他说,战乱一起,他就暂时走不开了。

乱世即将到来,北方的战乱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提起北方战事,他不禁感叹,这么冷的天气,北方的仗怎么打都得死很多人。正说着,他忽的看见门外徘徊了数次的身影。

那人,好像是柳煜的属下。

“你要是有急事,就赶紧去吧,不用顾我。”杨子陵握住他的手,“你记住我跟你说过的,我会等你,多久我都可以等。”

他把他拥入怀,叹道:“一年……子陵,你再给我一年的时间。一年后我来找你,到时候我们永远不分开,余生只陪着你一个人,好不好?”

“好……好啊。”他皱了皱眉,脸色一白,起初是感觉到胸口有些疼,渐渐的,蔓延至四肢百骸。他强自忍住,伸手推了推他:“你还要抱我多久?快去吧。”

“等我。”

杨子陵目送他起身出去,看着两扇门合拢,一袭紫衣彻底消失在视线里,终于忍不住伏在床沿,一口压了许久的乌血咳了出来。他抬手捂着口鼻,生怕声响太大,把人给引了回来。

之后,除了隔个十天半月就咳血,这毒倒也没什么大碍,每天按着药方煎药,得过且过。

柳煜走后不久,就寄了一封信回来报了平安。信中寥寥数语,道不尽相思情长。

大约也是为了不想让他担心,柳煜信中所写大多是些闲情逸致的话。说诸事顺心,让他宽心,偶尔,也会写一些好听的话。比如上次,信的末尾就突兀的加了两个字:等我。

似乎是经他认真琢磨过后,再添上去的。

虽不见得是多惹人欢心的甜蜜话,却也够了。他知道那个人向来不会说什么肉麻的话,想要得他一句心悦喜欢,怕是有点难。

转眼就到了夏末,北方战事如火如荼,赶去支援的长歌门弟子去了一波又一波,只有他和洛辰这两个伤残过得悠闲。洛辰伤势已经痊愈,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原本开朗的人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那一日,洛辰突然想起了他的佩剑听雪,来找他要。

听雪剑确实已不在他手中,他只得扯谎说剑丢了。那已经是年前的事儿了,当时暗阁的人查洛辰查得紧,他不得不做了场戏,让假的“洛辰”带着听雪剑去给他爹娘收尸,仿了洛辰的笔迹给他爹娘立了碑,再让暗阁的人知道“洛辰”死在了那里。

这些旧事,他本不打算给洛辰提起。平生第一次扯谎,还是扯个圆满。

但洛辰还不死心,着了魔一般要去找陆聆雪。他拗不过他,无奈的扯谎扯到底,跟他说陆聆雪已经死了,不必找了。

其实,他也不是胡诌欺骗他,陆聆雪在逃亡路上莫名失踪,一年不见踪影,死了比活着的可能性要大些。而且,杨家找了一年都找不到,洛辰一个人去找,要找到何年何月?

他不忍看他继续痴狂颓废,把裴元留下的推荐信递到他手里,让他去万花谷散散心去。而他的毒也一天比一天更加严重,裴元留下的药方终究治标不治本,久而久之作用也越来越小,他时常咳血,昏迷不醒。

洛辰守在他床边,等他醒来,那双眼睛看了他良久,终于恢复了一些神采。他说:“好,我去。”

送走洛辰,除了是真的想让他去散散心,他自己也还有个私心。他这病拖了一年,日渐严重,如今隔三差五就要发作一次,每到夜里,他痛得生不如死,话都说不出来。

他实在不想让柳煜来时看见他这个样子,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更不想让柳煜眼睁睁看着他死在面前。

所以,他得走了。

他翻出那几张压在枕头下的泛旧信纸,逐字逐句的读过,轻轻抚摸着信上末尾的“想你”二字,微微笑着,得他一句想你,实属不易。那人笔迹向来端正有力,这两个字下笔微顿,他知道,柳煜落笔的时候,肯定是在想他。肯定是。

可他还是要走,如同一年多前青竹书院的那个早晨,带上盘缠衣物,依旧是一人上路,不打算给任何人告别。

他还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漫无边际的走了几日,似乎还没有走出千岛湖地域。

那日艳阳高照,他走得渴了,便停下来在路边茶棚歇歇脚。这种灰尘满天的地方,他这种读书文人向来不会沾的。茶棚老板娘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几眼,亲自提了茶壶过来搭话。他只是微微笑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不知在想什么。或许是在想柳煜,或许什么都没想。

路边匆匆驶过一辆马车,灰尘卷进了茶棚里,惹得三三两两的喝茶人怨声载道。

老板娘望着那远去的马车,嗤道:“切,有钱人就了不起啊!”

他也侧头看去,那马车样式不算华丽张扬,只是用料十分讲究,看着是个贵人。大约是他想柳煜想得紧了,只是看见那马车顶上飘下来的枫叶,竟也能想到柳煜所说过的霸刀风光。

他说,霸刀山庄风景壮阔,其中要数后山的枫林景致最美。

只是,他大限将至,大约是无幸见到那般美景了。

也不知他走了多少天,又一次惯例毒发,这次来得突兀,似乎比以往也更为严重,他昏倒在路边。

待醒来时,已是在一处朴实的村庄,村里的大夫正在给他把脉。那是一位百岁高龄的老人家,老人家把了脉,摸着白胡子言之凿凿的说:“年轻人,你这是中毒了吧,嗯……这病症老朽有些印象,待老朽琢磨琢磨,研究出个解法来!”

他笑了笑,想着药圣首徒都觉得棘手的毒,这山间郎中竟有法子?他不大相信,但也不想驳了老人家的激情,反正自己剩下的日子不多,便任由他试去。

不过,那老人家确有几分本事。来来往往数回,药换来换去,他终日不离药罐子,身上的毒变得反反复复,眼看着有所缓解了又突然变得严重,说是严重又还死不了。

山中不知岁月长,两三年很快就过去了。

他眼瞧着自己命硬,居然还是死不了,就想着是不是给家里说一声。于是,就给杨家、霸刀和万花谷分别寄去一封信,报了个还活着的信儿。

他以为要来也是柳煜最先找来,可是,最先来的却是洛辰。

当洛辰墨发紫衣站在他院子里的时候,那浑身安静祥和的气质如此陌生,他险些没把人认出来。若说洛辰四年前是锋芒毕露的利器,如今就是经过岁月打磨过的温玉。只是不知那藏在温玉里边的伤痕,愈合了几分。

看他举手投足气韵雅正,目光平静,杨子陵不禁心中微微一暖。他这条命,能换得如今一个洛辰,也不悔当初救他一命了。

洛辰跟他说,前两年他在万花谷也没闲着,有幸入了药圣门下专心研究解毒之术。后入世历练略有小成,本想去千岛湖找杨子陵,却得知他已经失踪两年。他便重新踏上寻找陆聆雪的路,他回到长安,却发现那里已经哀鸿遍野。他还在那里收了个徒儿,叫青砚。他看到了“洛辰”给他爹娘收尸立的碑,几乎立马就想通了当时找杨子陵要听雪剑的时候他说不见了,原来是被人拿着顶替他去死了。他察觉了杨子陵撒的谎,更加确信陆聆雪死了的消息也是假的。

可他寻遍天南地北,还是没有陆聆雪的消息。后来,谷中传信,他才知道杨子陵还活着,于是立马赶了过来。

如今他已不是年少冲动的人,虽然还怨杨子陵欺瞒于他,也恨废了他的武功毁了他毕生行侠仗义的梦想,但也始终记得他当年的救命之恩,知他身上的苦痛因他而起。

他说,若能得到三味主药,或许可以解了此毒,让他静待数月,他去采药。

杨子陵看着洛辰如今这端正的模样,觉得还是当年那个横眉冷剑的骄傲少年看着顺眼些,便起了心思逗上一逗:“辰儿的救命之恩……”

他刚开了口,洛辰立马打断了他的话:“叫得这么肉麻,你是想死么!”

“哈哈,没有……你我数年未见了,转眼物是人非,但你是知道我的,我从不喜欢欠人恩情。你这般待我,却叫我如何报答?”

洛辰皱了皱眉,说:“左右你也救过我一命,两两相抵就罢了。”

“这账岂是这么算的?怎能用抵?”

“那你想如何?”洛辰瞪了他一眼,有几分当年的气势,冷声道:“你如今除了这个人,还有什么能报答我的?难不成,还能一张红毯子把自己裹了送到我榻上来?”

“咳咳……”他直起身,刚要驳了这话,洛辰又说:“哼,就算你想,我还未必!”

“喂,你这人。”杨子陵嘴角抽了抽,暗道这厮嘴巴不饶人的劲儿,还是没变!这倒是让他想起了从前在青竹书院的时光,那时整日诗书苦读,枯燥乏味。有一日,洛辰趴在石桌上对他进行冷嘲热讽,陆聆雪靠着竹子抱剑旁观,柳煜挨着他的后背坐在一起。他被洛辰说得哑口无言,柳煜想笑,又要强忍着。他听见背后那闷笑,不悦的往后一捅,身后立刻传来几声清咳,赶紧出声来打圆场。

而如今,他和洛辰又聚了在一起,但是再无人抱剑旁观,再无人笑他俩幼稚。

两人陷入了沉默。静默之中,有个搞事精开始不安生。

洛辰此来,还带了个小徒儿出来闯荡,那少年尚有几分顽劣和傲气,与洛辰年少时颇有几分神似。只是,洛辰可没他那么八卦。那厮的目光在他俩身上瞧了几回,最后一脸恍然大悟的低下头去,一副“我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杨子陵顿觉头疼,示意洛辰把他赶出去!

“你大哥怎么样了?”他还是问出这话。

“不知道。据说几年前霸刀山庄就换了主事人,然后他也跟你一样,失踪了。”

杨子陵也只得叹息一声罢。有些事总是阴差阳错,有些人总是有缘无分。缘来缘去,向来由不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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