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声音始终清清淡淡的,有些缥缈,仿佛没有听到云汐烟语气中的迟疑,他只自顾自地做着他的事,说着他的话:“还活着,只是背上的皮肉跟你的手指差不多,却浸了弱水,一时半刻醒不了。等他醒了,为师会将他送走。”将一颗看上去极不起眼的珠子递到云汐烟面前,“这珠子你收好。”
说完,男人将珠子放进了云汐烟的手中,便转身朝门外走去,步履看上去极为优雅缓慢,却偏偏又走得极快,只是眨眼之间便已经到了门口。
“师傅......”云汐烟发现,自从醒来之后,面对师傅,她除了叫他以外,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前世,她没有珍惜机会,现在,不知道师傅还会不会教她。
重生一世,她拥有着前世的记忆,看上去比所有人都幸运地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情。可她却同样带着从前世而来的痛苦和仇恨,这些东西不断折磨着她,让她每走一步,心都要狠狠地痛很久。
男人停下脚步,却并没有回身:“汐丫头可还记得师傅说过的话?”这次,再不停留。
云汐烟扭头看向窗外,却不见那个精神矍铄的身影和那满头白发。
师傅说过的话?
云汐烟陷入回忆之中,许久,脸上一喜。前世拜师之时,师傅曾说过:“你未学成,师傅便在。”所以,师傅是在告诉她,不论何时,只要她还未学成,他都会教?!
脸上的喜色只在脸上停留了一瞬,云汐烟的思绪却再次被别的事情给夺了去。
对于这处断崖,她知道的其实并不多。随时随处可见的梨花满地,似乎不管哪个季节都一直清爽的风,还有头顶的云雾幻境,三千弱水,以及这座小茅屋,这些都是她所接触过的。
她也曾好奇,师傅到底住在哪里,可她所见,除了这座茅屋,整个崖底便再无可住人之处,入眼处,除了满目的梨花,还是满目的梨花,师傅似乎爱极了这梨花白。
她见不到君墨绝,师傅不知道把他带去了哪里。虽然师傅说了,他没事,可没有见到人,她的心里却始终是不安的。
背部的伤与她手指的伤一样?
云汐烟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十指纤纤,每一根手指的指腹上却被缠了厚厚的一层纱布。纱布下,隐隐还有血迹渗出。即使有师傅亲自调制的任疮丹,微一动手指的时候,她还是可以感觉到骨头与纱布之间摩擦的痛感。
心中又是一惊,云汐烟的眸子猛地一缩。所以,那个时候,她抱着他的时候,掌心感觉到的温热粘稠,并不是来自于她的手指,而是君墨绝背部的血。
她怎么忘了,即便武功再高强的人,只要进入云雾幻境,便再难使出内力,君墨绝又怎么可能用内力控制他们二人下落的速度?他能够轻易辨出她的方向,竟让她以为,他是不受幻境影响的。可既然是受幻境影响,他又是如何找到她的准确位置的呢?
这个疑问只是在脑海中闪现了片刻,便被其他的情绪代替,云汐烟没有去深究这个问题,即便此刻她极力去想,只怕也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的,倒不如等出去之后,若是有幸再见,也许她可以问一问他。
自云汐烟醒来之后,便再没有人来过,身体的酸痛和心中的震撼让她觉得万分疲累,又重新跌回到了床上,望着屋顶新砌的茅草发着呆,脑海里一片混乱,不时闪现的场景之间没有任何联系,仿佛一下子从这一段记忆跳到了另一段记忆,然后又重新跳回到现实。
前世在这崖底的那段生活,师傅说过的话,君墨绝的笑声,突然出现的景王,烟云十八骑,南宫毅方,南宫逸风,柳氏,骜儿......前世今生纠葛在一起,几度让她以为,前世的种种不过是一场噩梦。
不知过了多久,云汐烟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