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画将所有人的神色收入眼中,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那站在众人最后的女子。她一身天青色衣裙,在初春的天气中,显得格外的单薄。
如画认出,她就是府里的五姨娘,赵姨娘。据说,这位赵姨娘当初是将军夫人身边伺候的贴身丫鬟,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便成了将军的五姨娘。
这位五姨娘委身将军这些年,却是一无所出。容色秀丽端庄,言行举止倒是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风范,身上总有一股书卷气。
才刚刚进入将军府半天时间,如画对府里人的了解也并不深。对于这位一向不现于人前的五姨娘更是知之甚少。她猜测,这府里的人恐怕也一如她一般,对这位赵姨娘,除了夫人贴身丫鬟的身份之外,便一无所知了吧?
云擎天站着,未曾言语,眼睛透过水榭的窗户朝里看,却只看到了在风中舞蹈着的层层帷幔,月白色的软烟罗随风而舞,如同月亮倾泻于人间的光辉,又似嫦娥仙子舞出的水袖。
他忘了去理会,这水榭中的帐幔何时从粉红色变成了月白色,也忘了去在意他的女儿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喜欢那少女的颜色,反而开始如她母亲一般偏爱月白色了。
柳氏自从见到如画的那一刻起,哪里还有别的心思,更加将要陷害云汐烟一事忘得一干二净。此刻,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如画,跟在她身旁的云仙儿也是满脸疑惑。
其他人本就是来看戏的,如今大小姐直接将所有人拒之门外,表示她不屑于去演这出戏,他们又能如何呢?
渐渐有人告退,云擎天依旧立在如画的对面,保持着望向水榭内的姿势,一动不动。
柳氏终于再站不住了,向云擎天告了退,说了句“等烟儿醒了再来看她”便急匆匆地带着云仙儿离开了。
云擎天又在原地站了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云擎天未走,如画如今还是“晴儿”的身份,身为奴婢,自然不能丢下主子,独自离去,也只得垂着头,作谦恭状,作陪。
云擎天仿佛早已忘记了周围的一切,眼神飘忽,虽看着水榭,思绪却显然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除了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云伯,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云伯跟在云擎天身边多年,是最了解云擎天的人。他陪着云擎天走过低谷,上过战场,杀过人,也经历过云擎天的年少无知和青春懵懂,他太了解云擎天,也因此,此时他竟成了最沉默的人。
云汐烟面露怀疑的神色看了眼齐二,便将目光转向了窗外。纱幔遮挡了外人想要一窥内里究竟的欲望,却无法阻挡内里的人向外探视的视线。
软烟罗飘动起来,像一阵轻烟,又似白云出岫。云汐烟看见她的父亲,那个前世亲自监斩,眼睁睁看着她被凌迟处死而未眨一下眼睛的父亲,此刻却正站在水榭门外,眼睛望向她的方向,似乎是想要透过纱幔看一看她这个女儿的情况,又似乎是被什么夺走了思绪,不过是为眼睛找寻了一处可以着落的地方。
对云擎天,前世的云汐烟是尊敬的。在她的印象里,父亲一向是不苟言笑且威严的。他是盛世王朝的大将军,是一家之主,所有人都要对她点头哈腰,甚至连南宫毅方登基以后,也对他尊敬有加。
“要做我的人,便要对我绝对忠诚,否则,我宁可杀了你们。”云汐烟突然出声,声音淡淡的,因为生病,嗓音也带着些沙哑,却充满了威严,没有人会怀疑她所说的话。
齐二点了点头。他不答是,也不答不是。他只用以后的行动来向她证明。
云汐烟也没计较,扭回头。
云擎天已经离开,如画推门走了进来,正听见云汐烟冷漠的没有丝毫感情的声音:“第一个任务,我要云擎天的所有过往,包括云家,事无巨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而不殆。
齐二答应了一声,云汐烟静默地望向窗外,看着灰蒙蒙的太阳:“要下雨了。”
淡淡的声音,不知是在简单的描述天色,还是在预示着别的什么。没有人懂,只是静静地随着云汐烟的视线看向窗外,默默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