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午间,姜昭等来了女皇的圣旨,身影臃肿,胡子花白的李善树也被押解前来,端着毒酒的宦官们跟着姜昭下了地牢,见到了被关在最深处单间里的李沧。
他只穿着单薄的白色单衣和长裤,双手铁链所束缚,坐在角落里,黑暗之中,幽坐犹如猛虎。
察觉到有人靠近,他微动锁链,一股肃杀之气便扑面而来。
见到来的是公主和穿着黑色袍服、戴冠的宦官,他犀利的目光落在栏杆后那熟悉的老迈身影上。
他的老父亲看上去十分老迈潦倒,灰黑的头发凌乱,胡子邋遢,双目都掩盖在胡须之下,只是体型庞大,被周围四五个差人给困住。
“大将军,得陛下天恩,让你父子临死前还能相聚一场,还不赶紧谢恩。”
宦官表现的不说傲慢,只能说是阴阳怪气。
姜昭:“……”
她巴不得安静点,宦官却好像嫌弃这事儿闹得不够大似得。
目光在这群来人之中扫视,她知道陛下肯定派了亲信暗中观察,想把那个人找出来,却又一时没个目标。
“劳烦陛下还挂念我父子之情,杀我还要送我父来见我。”
李沧此刻已经反应过来,从角落里慢慢走出来,在靠近栏杆的时候,俊脸阴郁,铺面一股森然之气。
在他看来,陛下事先暗中吩咐,让他密谋带头造反,在报备过的情况下,事后又派人围剿。
好一个出尔反尔。
若不是公主及时赶到,强行带走他,这会儿怕是他人头都已经落地了。
可即便如此,皇帝还是不肯放过他,他李家对社稷有功无过,为何要受这等冤屈。说他对皇帝没有怨气,那是谎言。
他现在还能这么冷静,全靠信任公主会搭救他,可又担心着,公主虽然是皇帝的同胞骨血,可古往今来,一旦坐上了九五之尊的位置,很多事情就大为不同。万一陛下因此迁怒公主怎么办?
陛下虽然对公主宠爱有加,可杀了公主谋反的驸马,纵观历朝历代是常有的事。
别说是公主了,就是皇帝亲儿子谋反也是死路一条。
但陛下要杀了他父子,为何公主也在,还一声不吭?
总不可能是陛下要让公主看着行刑吧?
这怪异的场景,让李沧十分警惕。
他目光看向一旁的公主,希望得到一点暗示,可公主一言不发,反而是身边那白脸的宦官又尖声道:“陛下什么时候说要杀了你,陛下要杀的是冀州都督李善树,李善树的子侄亲信皆数谋反,他难辞其咎,陛下已经下旨,留他全尸,赐毒酒一杯。”
“什么?!”
这下李沧是真的大吃一惊,陛下要杀他都是属于正常,但他父亲乃是冀州都督,有镇北之职,他还要留着抵抗羌奴,冀州世代军民都十分信赖他,若是杀了他父亲,何人来管理赵冀之地。
“不可能的!陛下不可能如此昏庸无道!她便是机关算尽,也不会做此愚钝之举!必然是有人欺骗了陛下!我父亲……我父亲被我囚禁在府上,并未参与此事!陛下为何……”
李沧是真的脸色变了,双手一把扯上实木栏杆,将门栏摇晃的滋滋作响,见宦官一副不屑的表情,又连忙转向一旁安静的公主:“公主,公主,陛下为何突然开口说这话……”
为了防止姜昭暗示,提前被下旨不许说话的姜昭:“……”
她转脸看向李沧,玉面无情,千言万语,都落在一双忧郁透亮的眼中。
“陛下就知道你这贼人不死心,这才让公主前来亲自监督行刑,如今奴婢既然说与你知晓,公主也在一边,这就不耽误,行刑。”
说着,已经一挥衣袖,让端着酒杯的小黄门将“毒酒”往李善树面前一送,只劝道:“大都督请吧。”
就没了多余废话。
这整个动作十分快速,让被囚禁的李沧脸色一变,已然手中抓住什么,朝那小黄门凌空一射,只听“嘎吱”一声,端着的酒杯已然碎裂,酒水撒了一地。
李沧的手穿过牢笼,一把抓住一个役人,手臂横在他脖子上,死死掐住,恨声便道:“谁敢杀我父,我必杀其全族!”
他悔不当初,早会知道当时在太极殿就该和那个疯婆子动手。死了也不拖累任何人,一步错,步步错,以至于沦落到今日。
公主,你的大恩大德,只能来生再报!
“呀——!你要干什么!你这贼人又想造反不成,你家中姑嫂亲人如今尽皆在压,你若是逃狱,他们全都要死!你敢!”
面对李沧的动手,白面宦官怡然不惧,依然声色厉俱,言辞诘问。
而姜昭站在一边,张了张嘴,又注意到有人盯着自己,立刻闭嘴了,但她还是拿一双关切的目光看向牢笼里的李沧,伸出手来,试图阻止他的暴行。
之前也说过,越狱……是不可能越狱的。
比起越狱,劫法场机会都大一点。
不要冲动啊!
这边白脸宦官看李沧凶相毕露,俊脸扭曲,魔神在世似的抓住那差役不放,立刻却催促着小黄门又倒了一杯毒酒,当着李沧的面就给李善树灌了下去。
而李善树并没有拒绝,只是安静的领受,他虽然身材高大,却完全可以抵抗,十分顺从,喝完毒酒没有立刻气息断绝,而是摇摇欲坠朝李沧叹息道:“儿啊,老夫已经年迈,死了不可惜,只是你的侄子姑嫂们,都还很年轻,你不要行差踏错,害了他们啊。父今日死,不怪任何人,只可怜你年纪轻轻,便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再有来时,你我再做父子,不要生在军中将领门户,只做平常百姓吧。”
“阿父!”
李沧一脸伤心欲绝,悲痛难当,看着李善树气息逐渐断绝。
而那宦官更是冷笑一声,似乎还不解气似得。还要再说什么,忽而听到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靠近,只见一人萧萧肃肃,身着青衣仿佛神仙中人,飘然而至,俊脸冷冽,不见喜色,目含幽邃,令人望而生畏,不是如今陛下的引为腹心齐丞相又是谁呢。
“见过齐司……丞相……您这是?”
宦官仿佛不知道齐闻前来是为何,见他左右没有随从,一身冷清,有些好奇。
齐闻淡淡看他一眼,又看向倒在地上气息断绝的李善树,才与他道:“高内侍辛苦,本相有话要和犯人说,内侍诸事皆毕,还是早些回禀陛下才是,内侍以为然否?”
“唯,唯……”
白面宦官不敢得罪齐闻,连忙快速答应着催促自己属下与自己一同离去。
眼见他们恭恭敬敬又朝姜昭告辞,姜昭矜持点点头,心中却暗自松了口气。
……
齐闻走上前去,看着李沧跪在牢狱之中,垂下头去,似乎已经被打击的头脑混沌,面目微动,下一秒,一声清脆的响声,是钥匙掉在地上的声音。
“陛下到底还是不忍心,刚才那宦官居然没据实说,”
齐丞相慢条斯理,却一字一句说的清楚:“实则是公主出的主意,说要以父替子,如此才能饶恕你的罪孽。为了保全你,公主真是煞费苦心了。陛下起先不同意,可公主来求我,对我百般讨好,我这才勉为其难,帮助了她。至于怎么百般讨好的……你想知道吗?”
李沧动作迅速的伸出手去抓钥匙,却被齐闻趁机一脚踩在手上。
“呃——!”
姜昭听到了骨裂的声音,她立刻上前一步,脸色苍白,看向齐闻。
李沧犹如困兽发出喘息,早就听闻齐闻能拉百斤弩,力气之大,人所罕见,虽不通行伍,然实则骑射百步穿杨,弓马娴熟。他一直以为夸张,被踩这一下才知道,此人力气究竟有多大。
除了姜霞之外,人世间还有此等人物,而且好死不死,此人正是他的情敌。
这位丞相步步处心积虑,为的就是将自己踩在脚下,彻底的独占公主。
想必从他李某人在河内郡夺人所爱,就已经被人记恨上了。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现在时机成熟了,齐闻不仅要他的命,还要将他冀北一系从世上除名。
这样的报复心和能力,实在是可怕。
可若是平时也就罢了,而今是五步之内,他真的那么自信,放野兽出笼,他还能有命?
李沧抬起头来,眼神犀利,杀气十足的看向自己的敌人。
负手而立的齐闻却好像没注意到他似得。移开脚,忽而抬手身侧不远的朝姜昭伸出手来,手掌摊开。
姜昭板着脸上前,就见齐闻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
李沧瞬间眼里的杀意大涨,就算拿到钥匙,公主的安危还捏在此人手中。
疯了。
姜昭躲开了齐闻的手指,只满心的乱。
疯了。
明明说好是让她承担李沧的恨,可事到如今,他却自己做这些招仇恨的事情,现在李沧出来,可以把他们两个人都杀了。
他明知道危险,却还是要以身犯险,他在赌。
赌如果李沧真的这么做,赌李沧和他一样是个凡人,会怨憎,会被仇恨蒙蔽双眼,被人欺骗后,再度对她举起屠刀,效仿前世。
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真正的,彻底的,完全的,打败他,然后和姜昭在一起。
这是干什么?不要命了吗?
姜昭无法评价,如果她开口说话,就会要了李沧的命,可如果李沧杀出来她不阻止,齐闻会死的!
不对……她这个时候站在齐闻这边,李沧才是更恨他们,更加绝望,更加能痛下杀手……
疯子,疯子……
“公主在想什么?你想开口说话?”
齐闻又把她的下巴转过来,大拇指抚摸着公主娇嫩的嘴唇,看着公主脸上那怪异的表情,眼神对视瞬间,逐渐幽暗。
公主生的得天独厚,有一张擅于欺骗人,蛊惑人的脸,哪怕是绷着脸,一本正经的时候,也有种心碎似得的美。
她是脆弱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可她做事又常常出乎人的预料,性格顽强,哪怕在敌人眼皮子底下,也敢玩弄阴谋诡计。
配上盛装打扮,就越发让人好奇,在剥下这身华服后,简单纯粹的公主被染上情欲后的面孔。
“……”
感受到齐闻的手指逐渐向下,抚摸她的喉咙,姜昭身体紧绷,然后猛然被对方一把扯开了胸前的衣物。
“呃——!”
姜昭露出惊恐的表情,瞪大眼睛看着对方,双手试图按住衣物,慌乱的整理,可下一秒,齐闻已经抓住她的胳膊,将她彻底扯过来,隔着牢笼对着站起来的李沧,把公主的香肩和酥胸都剥个精光,看她越是急切,越是欲盖弥彰,衣物滑落,就越是显得满身的痕迹格外淫乱……
“公主……”
李沧俊艳的面目神色复杂,深刻的双目看向她满身的痕迹,手里钥匙几乎扎破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