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稚本来是打算第二天就走,去找时雨师弟,结果杨白亦多问了一句,他便如实把时雨不辞而别下落不明的事说了。
杨白亦说:“不如我派人帮你找吧,总会比你一个人找要快些。”
他想想也是这个理,就顺理成章的在别院留下,等他的好消息。
杨白亦喜欢动手,喜欢逗他,却从来都是点到为止,不越雷池。南稚每次被他撩到脸红心跳,不上不下的十分难受,又找不到理由反驳他。因为他确实不过分啊!
可能是久居高位的原因,杨白亦身上有一种强大而从容的气场,一言一行优雅洒脱,让人羡慕。人家撩下袖子都是好看的,在他面前,南稚觉得自己怎样都显得刻意,生生被比下去了一截。
不知怎么起的头,杨大人最近迷上了做糕点。他手艺不好,但是很喜欢做给南稚吃,南稚卖他个面子,只说尚可。
然后,杨大人就天天做给他吃……
南稚无奈,捻了块莲子糕试了试,道:“你还是算了吧,为什么要跟这些糕点过不去呢!”
杨白亦但笑不语,给他递去一方手帕,看南稚不明就里,只好倾身替他擦了擦嘴唇,“你啊,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
南稚心念一动,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大人你,竟是把我当作小孩子?”
“难道不是吗?”杨白亦瞥他一眼,“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
他脸皮薄,总是招架不住杨白亦一本正经的开黄腔,只有埋头吃糕点转移话题,“嗯……对了,我见你卧室里挂有一副丹青,那画中人可是好风姿啊,我猜想应该是出自你的手笔?”
杨白亦默了默,说:“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南稚点了点头,暗道那副画果然很有故事!联想到杨白亦这个年纪了还没成家,更觉得有故事,也许那就是他放在心里的人,也许是得不到?也许是在等?
他胡思乱想了一阵儿,意有所指的问:“那你……不打算找个伴儿吗?”
杨白亦向来把人心看得透彻,南稚那点道行,他一看就明白他在想什么。
“其实像你们这般年纪,还是要爱几场恨几场才算是圆满,我如今已没什么心思去经历一场爱恨情愁,所以,找个伴又如何,不过是耽搁了别人。”
“哦,这样啊……”
南稚跟他打完哑谜,垂眸沉思。杨白亦看他无意识的去拿莲子糕,一个接一个的吃,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倒了杯水递过去。可不就是个小孩子嘛,爱胡思乱想,还一点儿都藏不住心思。
这里是城郊的一处别院,他最近无事,就一直呆在这里。闲来养养鱼,逗一逗南稚,与他摆上一盘棋厮杀几局,半日时光就被这样打发了。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半个月没有进宫了。
早上,陛下终于想起了这位被冷落的杨大人,突然兴起颁了道圣旨,让他进宫去一趟。他收拾收拾就进宫了,出门时南稚还睡得沉,他就没有跟他说。
南稚是醒来后听下人说起,才知道此事的。
心中有些失落,但是仔细一想……他要去见谁,本就没必要跟他报备啊。如此,心里也就释然了。他一个人在屋里摆弄昨天那副残棋,一边想着,他朝会过后应该会回来了吧?
这一坐直接等到了中午。
他听见院外有脚步声,放了棋子刚要起身去迎,那一老一少不声不响的就推门进来了。这让他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那两人似乎也没想到屋里有人,看见他的时候,还愣住了。
“你们——”
“君少爷?!”
南稚本来想问他们是谁,结果那少年蓦地喊了声君少爷,那语气里的震惊和讶异,让南稚生生吞下了下半句话。
“不,不是君少爷。”老者见势不对,赶紧道:“奴才鲁莽,竟不知少爷在大人屋内,多有惊扰之处,还请少爷恕罪。”
“无妨。”南稚声音略冷,这两人一口一个少爷,喊得他心里很不舒服。但是他又不知道哪里不对,想了想,问道:“你们大人他何时回来?”
“啊,这个啊,如果同往常一样的话,今晚大约是不回来了……”
南稚不动声色的将二人脸色瞧了个遍,淡声道:“好,我知道了。”
那二人看他态度冷淡,便不做多余攀谈,取了墙上那副丹青,收起来就要走。
南稚看了看那收起来的画卷,眼前闪过那画中人的回望一笑,心中隐约感到了不安。这种心情浮躁的感觉,他已经好多年不曾感受到了。
“等等!”他把人喊住,问:“这是要送去何处?”
“这……少爷恕罪……”
看他这样子,多半是不能说的。南稚心里暗叹,让他们走了。
然后,他暗中跟着那二人出了府。本来,他只是打算看看他们把画卷送往何处,结果,却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他一身万花谷绝学,那两个普通人自然不晓得被跟踪了,居然议论了起来。
“徐叔,方才那人的气质和感觉,跟君少爷好像啊……不过和君少爷不同,这厮长着一张祸水妖姬的脸,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南稚贴在树背后,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虽然长得是好看了一些,但是跟祸水、妖姬还搭不上边吧,这少年莫不是话本子看多了?
“而且他的脾气也太怪了吧,不就是一个男宠嘛,还跟我们冷着个脸,好像很高高在上的样子!”
男宠?南稚脚下顿了顿。
老者提醒道:“你啊……慎言!”
“怕什么,我私下说说而已!不过,想想他也怪可怜的,只能被藏在别院里,这要是让陛下知道了,又得给大人赐婚了……”
之后的闲话,南稚没有跟去听了,听了也只是自己闹心而已。那副画被杨白亦挂在每天睁眼就能看到的地方,想来在他心里确实是不同的。但是,比起这个,他现在更在意的是……男宠?
他向来脾气倔,又喜欢胡思乱想,稀里糊涂的就到了下午。
他原本以为杨白亦今晚不回来了,没想到,更深露重时,那青衣身影居然出现在了庭院中。他一身寻常衣衫,未着官服,好像只是散步回来一样,见南稚定定的把他望着,笑了笑说:“怎么,你在等我?”
“没有。”
“眼下快要入秋了,以后再等我,记得多穿点。”他走近来,顺手把南稚抱起往屋里去。
南稚叹了口气,任由他抱着放到床上去,一边问他:“你不是不回来了吗?”
杨白亦奇怪的问:“谁说的我不回来了?”
他一时语塞。想想也是,那人只是说,和以前一样的话就是不回来,又没说今天……
杨白亦合衣在他身旁躺下,暗自思索着,手指无意识的挠了挠他的下巴,忽然问:“小稚,你可愿跟我回府?”
南稚跟他厮混久了,也学会了装深沉,“哦?”
“我得回去忙一阵子,可能不常来别院了,我想,反正你还要等你师弟的消息,不如跟我回府住上一阵儿。”
南稚淡淡的问:“回去做你的男宠吗?”
杨白亦顿了顿,问:“为什么会这么说,是谁在你跟前说了什么吗?”
“大人既然敢做,还怕被人知晓?”
杨白亦看出他今晚情绪有点不对,想了想,觉得有些事还是说清楚的好。
“小稚,我想告诉你,我把你留在这里,并不是把你当作谁的替代,也不是当作玩物。我之所以不跟你提过去的事,说这么些话,只是不想让你胡思乱想而已。哪曾想,反而让你想多了。”
杨白亦这番话可谓是一针见血,把他想问的都给出了答复,让他无话可说。
南稚半响才反应过来,他这……算是喜欢的意思吧?很奇怪,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是怎么和杨白亦发展成这种关系的。
不过,有些事,他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
他深吸了一口气,问:“大人今夜可以留下来吗?”
“你若是希望我留下,我就留下。”
“那就留下。”南稚翻身把他抱住,想了想,又撑起半边身子迅速亲了他一下。
杨白亦莞尔一笑,无奈叹道:“睡吧,今晚我不走。”
可是等他这一觉醒来,身边的人已不见了踪影。
他并不意外。
南稚昨晚那般反常,应该是知道了什么事。所以他昨夜说了许多心里话,那一番话,就是挽留。可是离了心的人,是留不住的,既然他坚持要离开,他不打算阻拦。由他去吧。
更何况眼下正是关键时刻,他也无暇分心顾及他。就由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