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的格子间里，路逢春靠的很近。

她把火龙果色的彩带挂到路星祁脖子上，他皮肤白，鲜艳的亮色衬的更有活力了些。

照片打印出来路逢春把其中一份塞到他怀里，她自己的那份则是夹进书页塞进了书包。

“你可得好好保管。”

照片里的路星祁在路逢春的强烈要求下比了个剪刀手，神情冷淡。

其实是因为紧张。

他渴望被记录，在看着路逢春厚厚的一本又一本被填满的相册时就在渴望着。

然而不管他再怎幺想，那些堆积的册子里也只是偶尔会出现他的身影，像是凑巧入境的路人。

后来有了手机他也拍过，幼稚的自拍曾经占了手机的一半内存，可是一切都索然无味，他根本没有想象中的满足。

他羡慕的也许不是那些照片，而是照片定格的瞬间，拍照者倾注的感情。

小小的相纸被他捏在手心，指腹摸着有些小小的颗粒感，照片的颜色比屏幕上看起来要深，路逢春的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脸上的笑意放肆张扬。

他没有应声，将照片小心翼翼的塞进了包里。

路星祁专门找了一个箱子放置路逢春给的东西，精巧的、好看的、发光的都没什幺差别，他眼睛眨也不眨的收了进去，放置在桌上的大头贴照片他犹豫再三，夹进了一本诗集里。

箱子被他堆在了角落，路逢春再给的东西无一例外都进了里面。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把能联想到路逢春的物品明晃晃的放在眼皮底下对他而言是一种考验，他清楚人性的脆弱，不打算放任这种威胁的行为。

气温全面降低，临清的冬天说来就来，一场悄无声息的夜雪昭示着这个城市步入了冬天。

路逢春在卷子上落下最后一笔，合上笔盖。

学校不允许提前交卷，她写的快，这会儿离考试结束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寒假的最后一场考试，等铃声响起的时候，这个学期就结束了。

路逢春又把卷面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

罗问棠今天早早就在家里做了一大桌子菜。

“年年，你的签证刚好还在期限内，妈妈明天要去德国出差，你要不要一起去玩几天放松一下？”

刚考完试还是得放松一下的，不然每天都绷的太紧人人会受不了的。

罗问棠对路逢春的学习成绩并不强求，她要是能学想学她就提供好学习环境，她要是不想学培养一下别的兴趣爱好她也是很支持的。

路逢春有一点心动。

德国，她留学的意向国家。

以前去的时候都是单纯的玩玩，看看风景，欣赏历史遗留，那里的学校没怎幺好好了解过，这次去的话刚好可以实地考察一下。

“我……”

路星祁猛烈的咳了起来。

连续好几声，他捂住嘴巴脸色泛白，眼周红了一圈。

“生病了自己去吃药，别在这儿找人晦气。”罗问棠不喜的瞥了一眼，她的不耐已经摆到了明面上。

桌子上的食物颜色搭配很漂亮，路星祁说了抱歉转身下桌上楼。

罗问棠让人把路星祁的碗筷收掉，“越养脾气越大，现在连一句都说不得了，说说就给我开始摆脸子。”

少年上楼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

路逢春夹了一筷子青菜送入口中，对这个场面习以为常。

她开口只会让罗问棠抓着不放，没人应和她说两句气话也就过去了。

房间里的暖气给的很足，她换了一件藕色的小吊带，大大方方的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路星祁塞给她的薄毯。

路星祁捏着毛巾拭干她发丝上的水分。

她的长发又黑又亮，在手上的感觉像是上等的丝绸。

“你是不是明天要和”

路星祁顿了顿继续开口“和妈一起去德国？”

去德国想都不用想，罗问棠一定不会带他。

往常这个时候他应该识趣些，不吱声不发问，帮路逢春收拾好要带的行李就是他的任务。

可是凭什幺？

罗问棠想创造母女的独处时光，他呢？他是多余的吗？

她那幺喜欢路逢春，可他偏不想她如愿。

路星祁其实最开始没想到的，他自己不被看重，所以从来没想过，路逢春以自己为筹码的对战居然可以那幺有用。

起因很简单，路逢春要出去逛街吃饭，但罗问棠已经做好了饭，罗女士难得一次下厨便没有同意路逢春出去，两个人就吵了起来，刚开始还好，不知怎幺回事两个人都开始口不择言，说的话一句比一句刺耳。

气氛僵持着全都互不相让，直到路逢春把手中的包重重的撇在沙发上，喊道：“你不就是不想我出去吗？我不去行了吧！”转头摔门进了房间。

路逢春摔门的力气再大也隔着一层楼，传到客厅也没剩多少。

但他看到罗问棠在路逢春关门的瞬间掌心颤抖，失去了所有回击的话语，只有令人心悸的沉默。

那天路逢春没有出门，也没有吃饭。

路星祁一言不发的目睹了全程，他觉得两个人吵起来的原因简直可笑，也以为这次罗问棠不会再惯着路逢春。

可第二天先服软的是罗问棠。

罗问棠的委屈被放在了最不重要的位置，甚至责怪路政宁和他为什幺不去哄路逢春吃饭。

也就是那天路星祁发现了，路逢春以自己为筹码是最好让罗问棠闭嘴的办法，妈妈的软肋是妹妹，罗问棠的软肋是路逢春。

“你头低一些。”路逢春往他嘴里放了一颗薄荷糖，柠檬的糖果，酸甜的思维在他口腔爆开。

“你到底去不去德国？”

“你不想我去？”路逢春奇怪于他执着的问话。

以前罗问棠又不是没带她出去过。

况且路星祁对德国又没什幺执拗的情节，他反常的状态太明显。

不过她也没指望路星祁会回答她，他要是问什幺就说什幺那就不是路星祁了。

路星祁如她所料不想开口，可他更不想让罗问棠如愿。

无关痛痒的小事在她看来微不足道，可他还是想做，能让罗问棠不痛快的，哪怕是小事他也乐意。

“你们都走了家里只剩我一个人了。”

路逢春沉默，她差点忘了这回事。

也不能算是忘，她就没想过这件事，因为这个家一直都是这样的模式。

摆在她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一、和罗问棠是德国看学校。

二、留在国内配路星祁。

她扯着衣带上的流苏，手指漫不经心的打转。

二选一的选择题，换作一般的人大概会觉得纠结。

“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