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芸明明就只是袭自己老子的爵,又没在朝廷供职,这皇帝老头就知道无情的压榨自己。
可悲可悲!
皇帝哪里不知道这厮心里在想什么,可见燕长都苦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地接过自己手里的奏章,他还有些想笑。
俞江几乎横穿了整个大齐,从西至东绵延万里,称得上大齐的命脉。
一月前俞江上游西段的发大水,冲毁了附近堤坝,淹没了沿水坝附近的几千户村庄和淮安郡内,余安,庆风,泰宁三个县城,使数万人流离失所。
燕长都对此事早有耳闻,只是他并非朝官,所谓在其位,谋其事,所以也就没插手这件事。
如今皇上亲自问他意见,那也算顺理成章的把之前想过的法子说出来。
“陛下,臣觉得,俞江突发大水虽急需解决,可当前更要紧的却是安抚百姓,先解决百姓的食住,同时派人去治理水患也来得及。”
皇帝当然知道,一边揉着发酸的额角,一边忧心忡忡地道:“如今淮安郡的义仓已经搬空了,可道路上因饥饿而死的人还有许多。”
燕长都思量这事不难,微微摇了摇头,道:“淮安郡的义仓搬空了,先兼用正仓的米粮充之。淮安位于大齐内腹,除了民生问题,其余的也不担心。若是正仓的米粮还远远不够,就再兼用其余郡城的义仓米粮。再派官员在京中,玉都,河安三地募捐,一来可缓解淮安百姓艰难的情况,二来也好敲打一下这些地方的官僚富商,告知他们朝廷十分重视此事,更是容不得他人再这场天灾里谋财,三来,团结百姓之心,以防有奸佞趁此危机之际谋生祸乱。派往淮安的赈灾官员也不必千挑万选,我这儿就有两个人选,翰林院修撰苏叡,大理寺少卿左桓,工部侍郎陈平让,一个朝廷新秀,做事必是谨小慎微,不敢行差踏错一步。左少卿家中更是门风严谨,陈侍郎也是出了名的清廉,此三人若去倒也少了担忧其中饱私囊,欺上瞒下之顾虑。”朱校尉眼睛一亮,脑海中跳跃出美丽妇人矫健的身影,他说:“景王妃,王妃出自将门,十分擅长骑马,以前啊常常到马场来了,只是如今却不常来了。”
苏叡一听见那三个字,手脚顿感冰凉,双手不觉握拳,朱校尉心大,没瞧出来他的异常,只见他不应话,猜是入仕不久,不认识竟王夫妇的缘故,便接着说,“不过我看苏大人这样子,应该不认识吧。没事,我可以”
苏叡冷道:“朱大人。”
“怎么了?”
彼时,屋门被人推开,旋宁从里边走了出来,朱校尉也不说了。
旋宁吩咐挽月让人去马车上拿自己备用的衣物,又径直朝苏叡走来。
“苏大人,待令妹换好了衣裳,你再带她回去养伤吧。”
苏叡做了个揖,“多谢公主了。”
他十分恭敬,言谈举止间便多了一些疏离。
旋宁见了,心中很不舒服,明明今日她特地来马场是为了和苏叡交好,让自己在他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可自己出了丑不说,还让他疼爱的妹妹受伤,现下自然不待见自己了。
她道:“不妨事的”又想起出事前找他的事,“阿愉也是官家小姐,身边没丫鬟随侍别人会耻笑她的,且她如今身上有伤,离不开别人的照顾。”
苏叡垂眸,做了个揖,“臣省得,有劳公主挂念了。”
这便真的是要和自己君君臣臣,界限分明了。
旋宁不觉有些失望,她还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是苏叡刚参加完殿试从宫里出来,自己坐在轿撵上,遥遥一望苏叡对自己温柔一笑的场景,难道竟是自己会错了意么?
“总之多亏了令妹,本宫才得以无恙,之后有什么事,苏大人也可以来找本宫。”
“多谢公主!”态度依然恭敬。
看得朱校尉都着急了,这苏叡是傻的么,难道看不出公主对他有意?
那眼睛里的情意绵绵可是藏都藏不住的啊,这傻子白白浪费一步登天的机会啊!
苏叡依旧低着头,垂着手,看也不看公主一眼。
旋宁哪里受过别人这样冷淡的态度,只觉一颗芳心都要碎掉,暗道今日真是白来一趟,不仅在这么多官家子弟面前出丑,苏叡还……还这么不待见自己。
越想越觉得委屈,眼眶不自觉的就红了起来。
“如此本宫就先走了。”说罢,倩影消失在苏叡眼前。
朱校尉拍了拍他的肩膀,“苏大人,你这也太不识……”
不待朱宏说完,苏叡一个箭步走进屋内,这么久的时间,想必柔柔她已经换好了衣裳。
朱宏的手就这么悬在了半空,冷风吹过,他这才反应过来苏叡在生气,生气?他生什么气?
……
马车在长街上前行,车厢里气氛有些凝重。
见苏叡一直冷着脸不说话,苏愉心中惴惴,只乖乖地缩在一侧,安安静静的坐着,马车颠簸,时不时的背就不经意靠到车厢,疼得苏愉额上起了密密麻麻的细汗,她咬咬牙,没叫出痛来。
终于苏叡见她这幅可怜到有些可爱的模样,忍不住开口斥责,“柔柔,我要说你多少回,你怎么就不知爱惜自己!”
言词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怨愤。
苏愉知道大哥是心疼自己,并不生气,只是抱着他的手,撒娇般地说,“大哥你就别生气了嘛,我们都好些日子没有见过面,没有好好说过话了。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危险的,我保证下次,下次一定不会这么莽撞了。”
她边说着,一边举起自己的手掌做出发誓的样子,苏叡被她逗得发笑,疼爱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宠溺般的说道:“你发誓都发了多少回了,哪一回真正做到了?”
苏愉听他这么说,低头垂眸沉思片刻,抬起头来,一双乌溜溜的圆眼亮晶晶地,她傻笑着摇头:“好像一次都没有诶。”
苏叡佯装生气,冷了声音:“你还知道。”
苏愉又想了一会儿,自觉措辞已经完善,她说:“公主是千金之躯嘛,若是伤着了,会连累大哥的,我才救的,所以大哥就别生气了嘛。”
苏叡:“胡说八道!公主受伤,自有旁人担责,朱校尉,公主身边的宫女,便是马场大大小小的官吏会牵涉其中,怎么也不关你我二人的事!”
苏愉觉得大哥实在难缠,只能继续撒娇:“哎呀,大哥,反正我下次一定不会了,你就你就绕过我一回,不要生我的气嘛。”
她泼皮无赖的胡搅蛮缠最是令苏叡无措,本来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心疼她不顾自身安危。
半晌,被苏愉磨蹭地忍受不住,这才温柔地笑了起来,“柔柔明知,大哥不会真生你的气,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说罢,燕长都就见皇帝一直默默地注视着自己,这眼神……略微……温柔?本来她是骑马直行,如今生了变故,马儿在场上颠来奔去,没个章法,旋宁又羞又急,又怕的很,早已是三魂不见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