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汐焕有些失落，也有些后悔。他突然发现，那些曾经小小的小丫头们，如今个个都长大了，也都越发懂事了。

这座府邸里太多的蛇虫鼠蚁，也太多的算计，它逼着这几个小姑娘成长，逼着她们变得越来越懂事，越来越让人心疼。

云汐焕陷入了沉默之中，他已经不知道应当说什么才好。他欠烟儿的，也欠三妹妹和五妹妹的，如今他必须承担起他应该承担起来的重任，这个责任，他不能再推给她们这些肩膀瘦弱的小姑娘。

屋内，云汐烟陪着云玲珑看着上好的梨花木灵柩中的女子安静恬淡的睡眼。

只一眼，原本已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的云玲珑便再也控制不住地再次哭了起来，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不要钱似的。她整个人也几乎都扑到了灵柩上，两只手扒拉着灵柩的边缘，嘴中喊着“娘”。

这一声“娘”，她想喊了好久好久，久到她几乎都记不清楚时间了。一直以来，她总是叫她“姨娘”，也只能叫她“姨娘”，她别无选择，因为娘亲说过，这是她们的命，既是命，就得认。

她认了，学着娘亲，她认了。

云玲珑几乎哭得晕死过去。一个人就算再有理智，心里再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可感情这种事情，又哪里是理智能够控制的了的。

云汐烟扶着云玲珑的肩膀，她太清楚这种失去亲人的痛苦。因为她曾失去了她最爱的娘亲，又曾失去了她最爱的儿子。

这世上，还有什么样的事情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让人痛苦的呢？云汐烟明白这种痛苦，也正因为她太明白这种痛苦，所以她理解云玲珑此刻的纠结，明白她的伤心。

“三妹妹，好了，让他们盖棺吧。时辰快到了，莫要误了时辰。”云汐烟等了好一会儿，才拉着云玲珑往旁边站。

时辰是早已选好的，最佳的下葬吉时，为的是让死者可以入土为安，归入地府之后，能够赶上转世投胎的时辰，这样的时辰最是关键，决不能错过的。

这一次的分别，便是彻底地自此不再见了。这就像是突然将一样东西彻底的从一个人的生命中剥离，连一点儿痕迹都不剩下。

云玲珑的哭声更甚，手不停地向前伸着，挣扎着，似是要摆脱云汐烟的桎梏，要挣脱云汐烟的束缚。

她声音几乎叫的嘶哑，喉咙几乎撕裂，这样的哭声，无论任何一个人听到都没有办法不为之动容，为之落泪。

然而，世事没有绝对，总有人是巴不得听到这样的声音的，这样的声音似乎是一个笑话，可以让她的心为之雀跃开怀。而柳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听到这样的哭声，她心情好极了。连吩咐下人办事也更有力了。

夏氏终于死了，不管是怎么死的，又是为什么死的，但她到底死了？只要死了就好，死了就不会有人来妨碍她了，只要死了，她就开心。

棺盖“嘭”地一声合上，就像是一道惊雷乍然在云玲珑的心头炸响。她猛地站直了身子，连哭声都戛然而止。

面前发生的事情让她震惊，让她错愕，让她根本来不及反应，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有什么样的反应。她只能呆呆地站着，两只手紧紧地抓着云汐烟的衣袖，紧紧地，紧紧地，不知是要抓住云汐烟，还是要抓住那个此时已经完全躺在那个上好的灵柩里，她这一生都休想再见到的女人，那个生她养她，教她识字，教她做人处事的道理的女人。

“娘！”一声哭喊，震动天地，惊天地泣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