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贞帝听到狄炎的回报,心中既气又喜。气的是云汐烟竟不经过他这个一国之君的同意,便将景墨送到了正阳宫,他的寝宫。喜的是,景墨再次犯病,而如今他在皇宫之中,在他的地盘,他可以用太多的手段来拔出自己心头的这根尖刺。
顿了半晌,文贞帝才调整好思绪,眼底已然划过一抹算计。他一挥衣袍,对臣子关爱有加的大度君王一般:“既是墨儿生病,可曾宣了太医不曾?”
“回陛下,未曾。”这里是皇宫,太医是皇族的专用大夫,就算景王权势滔天,此时他也已然昏倒,他们这些做属下的断没有给主子添麻烦的道理。狄炎跟在景墨身边多年,深谙宫中“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说话倒也算是滴水不漏的了。
“怎么回事?!墨儿生病,为何不曾请太医?!”文贞帝面上十分严肃,仿佛气至了极点,对手下那些办事不利的手下很是不满。心中却暗自窃喜。谁都知道病急急医的道理,有些病症,若是延误医治,便是小病,最终也会因为拖延而性命不保。可他不在乎,若是因此死了景王,那景王府自此便垮了,再不会有人威胁到他的帝位。
狄炎已十分了解这位表里不一的帝王,他已可以不再将嗤之以鼻表现在脸上,他的声音依旧不卑不亢,平静地仿佛没有任何情绪:“回陛下,王爷是旧疾发作,并无妨碍,休息片刻便好。只是今日恐无法再继续留在宫里,还请陛下恕罪。”
就算文贞帝肯派太医去瞧王爷,他们也不敢让那些人靠近王爷。谁知道哪个人心怀叵测,又怎么能保证他们不是文贞帝的人,去了不是救人,怕是要杀人的。
文贞帝心中不满,景墨不是第一次托病,偏偏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自娘胎里就带出了一副破败的身体,更曾有得道禅师说他活不过四十岁,所以,就算知道他可能并没有那么严重,他也不能去计较。
文贞帝咬了咬牙,放在椅侧,掩在宽大袖袍下的双手紧握成拳,面上是宽容温和的笑:“既如此,身体要紧,便不必过来了。”
“谢陛下。”狄炎拱手。
“退下吧。”文贞帝像是一个刚刚得知孩子重病缠身而无能为力的父亲。
狄炎心底冷笑,缓步退了出去。
景王旧疾发做,整个朝阳殿因为文贞帝刻意摆出的心不在焉的悲伤姿态而陷入了一片阴沉之中。没有人动,甚至连起先握着酒杯,拿着糕点的年幼孩童,也感觉到了殿内气氛的压抑,或自觉或被大人制止的坐直了身子,低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妄动。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可帝王做出这般悲伤的姿态,却越发让人觉得恐惧,全身汗毛直立,每一根汗毛都警戒着,为了整个身体的安危而变得一场敏感。
许久之后,直到有人来报,说是景王的车架已经离开皇宫,共同离开的还有云府的大小姐,殿内的气氛才稍稍变了几分,然而却让人觉得从文贞帝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越发诡异地难以预测。
云汐烟的名字再次被提及,殿内众人有人了然,有人小心翼翼地打量三皇子南宫逸风的神色,有人看向云汐焕,满脸探究,而云仙儿和柳氏,却是在暗中庆幸和欣喜。
上元夜宴,原本她们就不希望云汐烟来参加。尤其是其后的赏灯会。赏灯会,虽以赏灯为题,实质上却是各个世家大族的公子小姐们的相亲会,所以但凡是过了十二岁生辰的人只要有机会,今晚都会参加。
云汐烟早已是定了亲的人,但却并不表示三皇子殿下就不能再娶别人,便是为侧妃,为妾,也是许多女人心甘情愿的,而这许多女人之中,自然而然包括了一直肖想着自己未来姐夫的云仙儿。
柳氏一心想要爬上枝头做凤凰,若是云仙儿真的嫁于三皇子,那么她在将军府里的地位可就再无法动摇了。最好,若是能解决了云汐烟,那么以云仙儿的姿色才能,坐上正妃之位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自己的地位可就越发稳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