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楚榆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这么多天过去了,周玄夜怎么还活在回忆里,还觉得自己是喜欢他的?
楚榆心里不禁冷笑,用余光瞥了眼站在一旁满脸希冀的人,语气淡漠:“你是认真的?”
周玄夜闻言又点了点头,甚至伸手过来要碰下楚榆。
被楚榆躲开了,周玄夜眸光闪烁,流露出几丝难过,轻声唤了声:“楚榆。”
“以前是我太蠢了,没有好好珍惜,现在,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他说这一长句话,楚榆没耐心听下去,更不会像从前一样仔细琢磨话里有几分真。
微凉的晚风吹起山间的雾气,楚榆感受到一点冷,轻呵出一口气,才回道:“不用了。”
“已经迟了,周玄夜。”
楚榆说罢往旁边走了几步,拉开两人的距离,似是现在连周玄夜的气息都会嫌弃一样,说道:“你光是碰我一下,我都恶心了,你还做梦要做情人?”
“你自己堕落,别拉着我。”
他身上承受的悲剧来源不就是楚天阔和方玲带来的,这两人一个出轨,一个做小三,联手做出这样的局,让自己前半生活的这么痛苦。
他最恨小三了,现在周玄夜还偏偏踩着他的底线,说这样的恶心话。
楚榆话说完,周玄夜的脸色明显苍白了许多,愣在原地,眼里的悲伤越来越深。
在月光下本是笔直的脊背都弯了下来,整个人气质落败颓丧,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这和曾经他那意气风发的形象大相径庭,浑身上下添了几分可怜,像是被主人抛弃的野兽。
楚榆却不再心软,转身上了车。
这一次,周玄夜没再跟上来。
凄凉的路灯将山林和马路切割成两个区域,楚榆坐在车里,明亮的车灯和路灯光芒相映,车轮缓缓转动起步,将漆黑的山林丢在了身后。
后视镜里,周玄夜的身影渐渐化成细微的小点,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楚榆恹恹地将头抵在车窗上,想着事情,他刚才心里笑周玄夜活在过去里。
现在却突然意识到,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活在过去里。
从前是没办法,被命运推着走,活在楚天阔、楚然、方玲等人给他戴上的枷锁里,现在这些人死的死、病的病,他应该是快活的,感到解脱的。
然而,却高兴不起来。
那些人和事对他的影响太大了,犹如笼罩在他头顶的乌云,不是说散就能散去的。
楚榆揉了揉太阳穴,思绪悠悠转到寺庙外那个老先生说的话:
“这三年里,你有恋人,并且分手了,是不是?”
“一定是,对方特别喜欢你,唉,可惜了。”
可惜吗?
车窗里倒映出楚榆浮现出怔然的脸庞,直到车子停下来,别墅耀眼的光芒照过来,视野里变亮,楚榆脑海里还是那个疑问。
“谢先生。”司机下车绕过来开门,却被男人拦了下来。
谢京照走过来帮忙开楚榆这侧的车门,手掌贴着车门框上端,双眼定定看着楚榆。
若不是鼻尖嗅闻到一丝烟草味,楚榆一时间还真没察觉出谢京照的反常。
这些天里,两人似乎还同往常一样相处,谢京照对他无微不至,体贴温柔。
楚榆的心里仍有着那个疙瘩,他想不通,便冷脸对待。
只是任他再冷淡,冷成一座冰山,谢京照还是笑脸相迎,不厌其烦地靠近他。
楚榆洗完澡穿好睡衣推开门,就发现谢京照站在浴室门外等着,手里拿着毛巾要给他擦头发。
楚榆瞥了眼,不理会,自己找毛巾擦完头发,再次无视谢京照拿着的吹风机,重新找了一只吹完,旁边人还站在那静静等着。
忽略他一身矜贵的气质,动作还真和楼下的管家如出一辙。
楚榆看了下谢京照不知何时端来的汤羹,几粒圆润纯白的莲子被炖得软烂,汤汁看着来香甜可口,但是他实在没什么胃口,忍不住对眼前人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我不喝。”
说完内心又懊恼:该沉默到底的。
意识到这个楚榆立刻转身进了客卧,啪的一声关了房门。
刚扑倒在柔软的被褥上,耳边就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楚榆揉了揉头发,将房门打开一隙:“别敲了。”
“楚榆,你回主卧睡,我睡这边。”谢京照背着光站着,看过来的眼眸很亮。
楚榆摇了摇头,刚要关门,就见谢京照伸出手臂,男人修长的手指即将碰到他的手腕,却在下一瞬顿住,忍耐着缩了回去。
楚榆冷冷看着,攥着门把手的手指不自觉用了些力气,继续狠心关了门,趴在床上。
——对方特别喜欢你,唉,可惜了。
好烦。
那句话像是魔咒一样不断在他脑海里回旋,楚榆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房间的窗帘被他拉开,今夜的月亮格外皎洁,楚榆看看月亮,又看看门缝处漏进来的一点光亮。
秦颂很好,聪明又帅气,和秦颂去了趟游乐场,玩得很开心,但楚榆从始至终只是将秦颂看成朋友,好搭档。
周玄夜更不用提了,爱是爱过,但是一次次被伤害,他不想再犯贱回头去遭那份罪。
所以,这两个人的求爱,他是不可能有所回应的。
最最关键的是,谢京照是他的丈夫,正如他今日回绝周玄夜的话,不想堕落,不想出轨,成为自己讨厌的那类人,成为第二个楚天阔。
想到这些,雪夜里朦胧的、高大的身影涌现在他的眼前。
楚榆将脸颊埋进洁白的枕头里,留出点空隙用来呼吸,其余连同眼睫毛都陷进这片白色里,思绪如同夜晚的湖面涟漪,轻轻飘荡。
他的腿被冻久了,站不稳,走路甚至要靠爬的时候,谢京照过来将他拦腰抱起来,那之后的好多天里,谢京照都陪在他身边。
会亲手喂他喝汤,会告诉他慢慢来,别怕,会暗中保护他。
结婚的那天楚榆的记忆多数停留在周玄夜糟糕的抢婚环节上了,现在回想来,婚礼上谢京照牵着他的手,帮他挡掉那些无意义的酒,没有去质问他的那些烂桃花,全程都安静地做他的倚靠,给予他满满的安全感。
他生病发烧时,谢京照会静静地将他搂在怀里,贴着他的额头亲吻安慰。
楚榆知道被耍的那一刻,怒火冲昏了头脑,心口被灌满了潮水般的委屈和愤懑。
现在……楚榆轻轻叹了口气,起身下了床,推开了房门。
开门的声音很小,没有吵醒熟睡中的人,谢京照靠坐在房门旁的墙边,曲着双大长腿,低着头睡着了。
他这些天来面容憔悴了很多,薄唇微微抿着,浓密的睫毛垂下投射出浅浅的影子,下巴处有一些胡茬若隐若现,袖口卷到手肘,蜷缩的手指捏着手机。
手机屏幕还亮着,楚榆蹲下凑近看了下。
发现发送对象是微信文件助手,放眼看去,满满的话语。
很多条重复的一大段、一大段的话,诉说着对不起,抱歉,承认自己做错了事,询问怎样才能被原谅,又或是直白地表达我爱你,我喜欢你。
每条内容都被反复编辑、改变,但是,楚榆看了眼自己的手机,发现他一条都没收到。
楚榆愣了愣,说不出话来,谢京照一向是运筹帷幄,处变不惊的,做什么事都是游刃有余的。
而现在,却像个毛头小子,犹豫不决,发消息都会编辑好久……
眨眼间,谢京照的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楚榆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移动到谢京照的眉眼上。
很俊美的长相,如今去染上了忧愁。楚榆看了许久才起身,他双腿有些麻,大脑充血思绪木木的,导致他随着本能回了房间拿了条毯子,搭在了谢京照的身上。
直到手腕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楚榆反应过来,开始了今晚的第二次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