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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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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一生中最为痛苦的时光。

那一幕幕让我痛到无法呼吸的画面,如影随形,挥之不去,如梦魇般纠缠我,一闭上眼就能重现每一处细节。明明身在人间,我却只觉自己是堕入了无间地狱,每刻备受诸刑,无有间隙,无限放大我的痛苦,永远还不完自己的罪孽。

我努力睁眼,支撑疲惫的眼皮,恨不得效仿古人头悬梁锥刺股,不愿轻易睡去。徒劳,我的视线还是变得模糊,悲哀,等待我的是无尽梦魇。

......

像是垃圾一样,我被甩到了明心宗酷刑之地,很巧,其中扣押弟子盘问逼供的地方,就是李景煜所在的水牢。不过遗憾的是,这水牢也是分成了隔间的,我并未见他踪影。

手臂粗的锁链将我的两臂挂起,我屈着腿无法站到水下的地面,更坐不了,只有半跪着才能落在实处。而施刑人朝着岸上被光晃得看不清面目的那人,恭敬询问:“是否如您二弟子那般,穿琵琶骨?”

岸上那人毫无多余情感,留下一句“不必。”便转身离开,施刑人嘟囔着:“一共两个弟子,不是学邪法就是偷神物,倒霉得很。”便关门落锁,房中便再无一丝光亮,只能听见泊泊水声。

我震惊于李景煜的惨状,肉身被穿透,他该有多么痛苦。可就在这时,我觉出本没到大腿的水位,已经到了我的胸前。这水是流动的,还是以惊人速度增多的。不需多时,我的口鼻便被淹没,而双手受制的我毫无挣扎余地。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窒息至死时,那水位又悄然倒退,而我刚缓过劲儿,气喘吁吁涕泪横流,那水便又将我整个人吞噬。周而复始,我不知自己死了几次,才换来岸上的门再度打开,刺眼光芒重新映照于我身,我控制不止自己的鼻涕与眼泪,用最后一丝力气抬头,唤着:“师尊。”

来审我的并非师尊,而是雅清道人与那坏脾气长老,他二人总不对付,可审我时确是同仇敌忾。我满脑子在想为何来的不是师尊,他真的把我彻底放弃了吗?雅清道人变得比以往严肃得多,不过仍是耐心道:“小子,我们都通过那簪子知道了你一切所作所为,不要想着说谎......玄霄子能保你一命,已是你最为好下场。你可知那私通魔道乃挫骨扬灰之罪,劝你供认不讳,不要藏掖,有问必答......”

而我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双臂高高挂起,深埋着头,从额头滴下的水珠打在我眼中,混着我咸湿的泪水,又顺着我脸庞落下。说不出,我这一切罪孽的起因,经过,和如今这番结果。

我想要师尊一直注视我,想要看到我飞速进步时真心夸赞我,想要师尊好好的,让他不陷入因果旋涡,想要,什么都想要,想要的太多,贪心至极,自然什么也得不到。

从这天起,我终于对时间有了概念。这二位长老每日都回来盘问一次,他们要从我口中撬出东西:我何时何处勾结了魔教,交接人是谁,偷藏神物之事可有他人得知......

我能说什么去辩驳?我脑中臆想出了一个“大魔头”,一直在引诱我去做伤天害理之事,不,我自认从未伤害过他人,所做的一切都就只是提升了自己的实力,何罪之有呢?不,不对,为何我好久未再听到脑中那人的声音了?

一个可怕又荒谬的想法在我心头出现,这个人究竟真的存在过吗?体内住着另一个人,闻所未闻的匪夷所思之事,谁又能佐证?一切都只是我的臆想,我其实是已经疯掉了,所有发生之事皆是幻觉。

我不管不顾,拼命挣扎,大吼,我要甩掉这些假东西,滚,全都滚,或者死,让我死掉算了!眉心愈来愈炽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努力破土而出,或者直接炸裂好了,让我直接爆体而亡,省去一桩麻烦,我就这样死掉,不用再承受痛苦,浑身都在痛,心里也痛,所以死掉吧......

一只手掩上我的双眼,温暖干燥,可又被我的泪水润湿。

他问:“你要什么?”我嘶吼:“死,你和我一起死。”他已经湿掉的手放了下去,随即是干燥又轻如羽毛的东西,碰到我的眼睛。他说:“不,你活着。”

于是,我像一条死狗,被拖拽出了水牢。在路过一个个隔间时,隔着厚厚墙壁我还能听到里面人的绝望痛呼。这里面会有一个声音,来自李景煜吗?高傲,又素来爱干净的他,怎么能忍过去这二载。自身难保,可还在想着他,可笑又可悲。此去一别,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吧。

真正迈出这酷刑之地,彻骨的寒冷让我再不能前进一步,入眼之处尽是白茫茫,冰雪漫布,恍然间我真是以为自己又到了极寒之地。我衣衫湿透,寒风又毫不吝啬吹拂我,莫非其实是我高兴太早,这又是下一场酷刑。

在我身侧的师尊默默一点我肩头,衣物便干了,身体也变得温暖。银装素裹,明心宗的一切都被披上了一层衣装,非常漂亮。我一路盯着这宗内雪景,脑中一片空白,不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是隐隐知道,在身侧不发一言领着我前行的师尊,是要送我最后一程了。

观道台和宗门主殿也被白雪覆盖,更添了几分威严之色,千百年来无论发生何事,它们都安然屹立着,无喜无悲。在四周围观的弟子自行为我们让出一条道路,我把头低下,数着台阶,来到观道台之上。

修魔后,我也算耳聪目明,这一路上的唾骂声,我听得分明。

师尊背着光,语气冰冷:“孽徒,跪下。”在他威压下,我双腿一软,直接跪倒。悲怆如利剑,刺穿我心,可仍有一丝不甘,我红着眼,拼尽力气抬头望向如真神的那人,手下因为过于用力甚至抠挖破了皮肉,渗出鲜血。

“偷习邪教之法,私藏宗内神物,罔顾伦常,无法无天,我浮玉山容不下你,明心宗亦是。念在十八载师徒情谊,你亦并未伤及他人,免除一死。即日起,抠挖内丹,逐出师门。云风,不得再踏入师门一步,不若如此,我会亲手将你挫骨扬灰。”他一步步走进我,将手探向我腹部——

我本以为这几日,我的泪已经全部流干。可“啪嗒”一声,一颗泪还是悄然滑落,落在白雪上的一滩血迹,再不见踪影......

痛,我捂着腹部那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醒来,浑身被汗打湿,鬓间发丝黏在脸颊,痛,还是痛,想要干呕,更想死。想吐,爬似的下床找痰盂,却一下子脱力,直接瘫倒在地上。

“殷为风,”这是我第一次叫他那不知真假的名字:“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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