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想说的话:】
有没有人·有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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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胡思乱想一整晚,不得安眠。只觉没入睡一会儿,就被灵禽的打鸣声叫起。
我虽是修道人,可夜间不随规律就寝还是会影响精力。早间要去诵经堂体悟道法,我使了一清洁术,再简单拾掇拾掇了衣物,便出门了。
没走出几步,我想了想,还是来到李景煜的房门前,轻轻敲了几下。
他一边打了个哈欠,一边开了门。见了我,却一扫困倦之态,粲然一笑:“莫非师兄是找我一道去上,唔,早课?”
我见他仍着就寝时的里衣,不忍直视:“去诵经,快些换衣服吧。”
他倒是毫不见外,大敞着门,当着我的面直接褪去衣服,露出精壮的身躯。我赶紧甩是上门,脸上不住发热。
这个狗东西!不知礼义廉耻,皇子就是这样的么!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好像隔着门都听到了他得意的笑声。好像从遇见这小子开始,他脸上就总挂着笑,他的脸皮就不累吗?
没过多久,他穿戴整齐出来了。我领着他到诵经堂时,师尊已在主座全神贯注浏览看着经书了,我示意李景煜和我一起给师尊行礼。
察觉到我们踏进堂中的脚步声,师尊抬眸,并没有斥责我们略来迟的不满,反而说了一句:“不错,小孩子很容易玩到一起去。”
都快到及冠之年了,师尊竟还把我当小孩子,我都要有些面红耳赤了。
李景煜笑着嘟囔了一句:“师兄确实挺好玩儿。”就坐在了一个空座上,随手抄起桌上的经书,刷啦刷啦翻页,简直是走马观花。
我恼他的胡诌,咬牙切齿:“经书是要认真体悟的,你这么看能记住什么!”
他摸了摸下巴,嬉皮笑脸:“全记住了。”
我把“不信”“不屑”二字写在了脸上。
他便张口就来,真的完全复述了刚才只略略扫过的那几页内容。
我目瞪口呆之际,师尊却开口:“早闻六皇子惊才绝艳,有过目不忘本事,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都说人无完人,这李景煜还真是老天的宠儿。比他相比,我真,我真……
正当我郁闷不甘时,师尊又话锋一转:“不过,诵经最重要的并不是复述,而是从中体悟,修养道德,充实元神。”
李景煜挑了挑眉:“受教了,那师尊可得好好带我领悟领悟。”
师尊从未授过如此“活泼”的徒弟,一向温和的他也不禁皱起眉头,但最后也只是紧抿住嘴唇,没有再说些什么。
我竟从中品出几分无奈,不过随即又打消了这个荒诞的念头。可笑,贵为师尊,在伦理纲常下,哪有师尊受徒弟欺负的道理。就是师尊脾气太好了!
师尊好像察觉到了我的视线,带着些关切意味问:“小风,怎么面色不太好?昨晚睡得不好吗。”
我有些受宠若惊,毕竟不知从何时起,变得异常忙碌,不是闭关就是在处理宗中事务,每次见他都能感到他是略有疲惫,我就也不太敢与他闲谈,打搅他清净……
如今他主动的关心,就像是有一股暖流涌进我心底,我不禁有些动摇:就这样一直陪着师尊吧,不去修行那些旁门左道,只要和师尊在一起……
“你在想些什么?”正当我心中翻山倒海之际,脑中竟又响起那位阴前辈的声音,我周身不由一颤。
师尊见状,更加担心我:“小风,可是身体有恙?”
我连连摆手:“昨夜没睡好罢了,有些走神,谢谢师尊的关心。”不小心又瞥到了李景煜那家伙,他眼神似乎有几分玩味之色,好像我整个人都被他看穿般。
我连忙抄起经书,装作仔细阅览状。心中忙与那人对话:前辈,您终于又来了。
那人可不准我的蒙混过关:“你这一辈子都行依靠着你那师尊吗?等着他登仙之时,也把你带上去?怎么,莫非你不是他的徒弟,而是他的灵宠,还是粘在他身上的吸血虫。”
他这一席话,着实太过难听,刺得我咬紧了下唇,用力得竟都渗出了血。
我没有想要一辈子都靠着师尊……您不是说今日就教我修魔之法吗?我一定认真修行,修成个大魔头,行了吧。
他这才满意:“很好,你就该有不死不休成魔的决心。你这身体现在魔根太过虚弱,每次我能出现的时间都不多。”
魔种魔根魔丹魔息……这些东西搞得我头都大了。不过这位前辈为何消失又出现的迷题倒是破解了。
我又不知抱着什么心理,问道:那您,觉得我师尊真能功德圆满,位列仙班吗?
近百年来,不知何种原因,世间竟无一人飞升,也不怪众口纷纭这修仙界衰落之势。据说这些年中,离登仙最近的那个人,便是我的师祖,可那一场大战后,他却怀着无尽的不甘陨落。
脑内声音回道:“他很适合无情道。面上有情,实则无情,这是一个狠心人。他比我黄铮,更适合无情道,我只能这么说。”
实则无情吗?果真是,适合无情道……如果师尊真能飞升,那我会非常为他高兴的。
“行了,你和你师尊差远了,“有情人”,好好修魔,日后等着快意人间。糊弄糊弄你师尊就好,酉时我再来找你。”说罢,他便消失不见。
我心中五味杂陈,回神到经书上,正要仔细体悟一番,旁边的唰啦唰啦翻书声却不容忽略。
这人,简直是有病!烦死了!
紧盯着经书,耳朵却一直感知着李景煜的动作,没一会儿,他竟然又把书撂下了。该不会是,全都背下来了吧。
许久没了声音,我悄悄往他瞥去,见他双手搁在桌子上,脑袋一点一点的,竟是在打瞌睡。
确定不是他更适合修魔吗?
师尊终于也忍无可忍,敲了敲李景煜的桌子,面上有责怪之色。
李景煜终于清醒,还带着几分清醒开口:“师父,我晚上睡得不好。”
师尊皱眉:“那今日夜里为师给你施一个睡眠术。”
李景煜似在认真思考:“怎么好麻烦师父呢?不如安排师兄晚上与我一同探讨道法,这样我二人一定很快困意袭来,再一同进入梦乡。”
师尊把视线转到我身上。我忙摇摇头,我和这家伙可不熟。
师尊清了清嗓子:“好了,去修术。”
这下,不安感又蔓延开,我预感不好,这李景煜展现出实力,我会更加难堪。
果真,到了练武场,师尊道:“景煜,早闻你之前便对法术颇有心得,不如先让为师对你探探底。”
李景煜闲庭信步,来到堂中的练武柱林前,这些石头柱子专为承受攻击而设,无论前日损伤如何,第二日清晨都会恢复原状。
只见他取下腰间玉笛,深吸一口气,便开始吹奏,我不通乐理,只觉他这首曲子最初平缓婉转,随着时间愈来愈激烈。
伴着他的乐曲,他的周遭竟凝起水气,成大片雾后又凝聚为巨大水柱,当他奏出了尖锐一音,那水柱便像活起来了一样,变成了凶猛的水龙,它猛冲到了柱林中,一股劲儿击断了五六台石柱。
我惊呆在原地,这样猛烈的攻势,竟出自一个仅仅十六岁的少年之手,就算我再修道十六年,也万万达不到他这种地步。
我根本就不配成为他的对手。
正当我暗度伤神之时,师尊微微点头:“比起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亦是强上数倍的。你很有灵性,更有天赋,即使缺少努力,你的这一切也是可以把你的不努力抹去的。”
李景煜攥着玉笛,回到了师尊身旁,弯上去的嘴角可以看出他很喜欢被夸赞。
“但你是水灵根,水灵活温润,是以柔克刚为上上程,你出招太过强硬,把路走窄了。”
李景煜面上终于有了正经之色:“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觉自己已达瓶颈,不得精进,问题竟是出在这里……可是,师父,柔与刚乃大相径庭之道路,我若精修这柔术,之前的努力岂不是白费?”
师尊摇摇头:“非也,非也……”
两人有来有回探讨起了以柔克刚之法,实属和谐画面,倒是显出唯我是一异类。
我眼眶有些酸痛,竟是要落泪之状。暗骂了自己一声没出息,我径直来到了柱子林中,看着这一截又一截被冲断的残柱,我心中悲凉更盛几分。
拔出腰间的无忧剑,我调息起势,气至丹田,耳边仿佛感到掌中剑的共鸣,拼尽全力一斩,竟也斩断了两台石柱。
我不免惊喜,这可是我有史以来创出的最好佳绩。
我转身,却见那两人仍兴致勃勃讨论着,并无一人注意到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