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文铮一向是说一不二,做了就不后悔的。但在看到陈净秋有清醒过来的迹象时,他从心底弥漫开来,翻天覆地,令人窒息的后悔袭来。
陈净秋已经够苦了,他给他下情蛊,无异于落井下石,火上浇油。
可是他真的很喜欢陈净秋,喜欢安安静静待在他身边,他想他的人生是一条从高山汇入大海的溪流,崎岖不堪,困难不已,可是陈净秋是长在他身上的石菖蒲,无论他怎么翻涌,他都舒展叶片,根往下扎,长进溪流中心,长进他的心脏深处,叶脉交缠,同生共死。
坐在陈净秋床边,他如坐针毡。实在待不下去了,他拿了衣服出门,将自己关在花房里,有时候流泪,有时候哼歌,哼陈净秋说他唱得最好听的那首粤语情歌。
陈净秋从他的脑海中走了出来,陪在他身边,用他那双宁静如水的眸望着他,像是毫无感情,又像情深似海,有很多难以开口的话要说。晋文铮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下情蛊是没有回头路的,强行收回来,被下蛊的人会中蛊毒,当即就死,不收回来,如果事情走向不像预想那样,也会死得很痛苦。
他点了烟,站在蔷薇花墙间,望着外面幽绿的树林,掉下一滴转瞬即逝的泪,硬朗的俊脸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久久不散。
啪嗒一声,有人开了门。
晋文铮回头,狠狠瞪着来人:“没长耳朵吗?我说了谁都不许进来!”
“我醒来没看到你。”
陈净秋穿得很少,他站在门口不敢往前,苍白的脸上长着一圈淡淡的红,他望着晋文铮,有些难过,“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晋文铮手里的烟和他的泪一并掉落,他快步走到陈净秋面前,张开手臂还没抱上,陈净秋先他一步抱住了他,将脸埋进晋文铮温热的胸膛。
“不会。我不会丢下你的。”晋文铮担心陈净秋有没有哪里痛,他把手摁在陈净秋胸口上,问他,“你这里疼吗?”
陈净秋笑道:“不疼。”
是还没发作还是?晋文铮正疑惑,宋瑛和晋丹青此时赶了过来。晋丹青看着黏糊糊抱在一起的人,这才放心喘了一大口气,她看着陈净秋说:“他一醒就溜走了,连检查都没做,还好没出事。”
晋文铮搂住陈净秋的肩膀,拿起他的厚外套给他穿上,说:“走吧,先去做检查。”
陈净秋没动,问他:“你去吗?”
“去。”
得到满意地回答,陈净秋的开心溢于言表。
做完检查等结果时,晋文铮问陈净秋认不认识晋丹青和宋瑛,他点头,说不是一起在苗寨吃过饭吗。
一般问和人什么时候见过,大家都是回答最近一次见面,可是陈净秋说的离现在都过去四个月了,不对。
晋文铮追问他还在哪里见过,陈净秋有些奇怪,但他还是回答:“只有现在见过。”
不对。晋文铮又问了一些问题,陈净秋的回答里少了一些东西,少了什么晋文铮一时半会儿也没反应过来,直到看到陈净秋的伤口,他恍然大悟。他拿出手机,给陈净秋看了一张高知聿的照片,问他这是谁。
“我不认识他。”陈净秋仔细看了看,问,“这是你的朋友吗?”
晋文铮正要回答,宋瑛进来告诉他,医生让他过去。陈净秋也站起来,要跟着过去,晋文铮让他在这等他,说他很快回来,陈净秋这才又坐了下去,目送他出门。
“陈净秋失忆了?”
“准确来说,是选择性失忆。”医生调出之前给陈净秋做心理治疗的医生给的病历,继续说,“高知聿对陈净秋进行家暴和精神控制,导致陈净秋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这次跳海伤到他的头,他昏迷这段时间相当于清除他和高知聿的记忆,重塑和你之间的关系,本来可能不太友好的相处,都会因为这个原因,被他自己美化,换句话说,他从前可能只有一分爱你,现在会有十分爱你。”
晋文铮了然,心底有些隐隐激动:“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永远处于这种失忆状态?”
“这种失忆对陈净秋来说是好事,想要延长这种状态,晋少你只要给他想要的,让他感到开心幸福,他强迫自己忘记的事情就永远石沉大海,永不再记起。”
“我知道了。”晋文铮快乐得坐不住了,他喜上眉梢,伸手握住医生的手说,“谢谢医生。”
晋文铮走路带风,推开等候室的门,将正和晋丹青说话的陈净秋拉起来,带他回家,给他洗澡,抱着他躺在床上,心脏怦怦跳个不停。
陈净秋被他的心跳声震得有些羞赧,他慢慢从晋文铮怀里转身,伸手抱住晋文铮的脖颈,将脸埋在晋文铮颈窝里,轻声说:“我们以后不要再吵架了。”
“嗯?”
“因为吵架,你跳海吓我,我不经吓,或者说,你要真跳了,我也会为你殉情的。”
原来这一段的记忆被他篡改成了这样。晋文铮抱紧陈净秋瘦弱的身体,贴在他耳边说:“不吵了。不想让你再受伤了。”
“谢谢你。”陈净秋话锋一转,又让晋文铮摸不着头脑。
陈净秋自顾自地继续说,“你救了我好多次,是要跟你说谢谢的。”
“陈净秋。”晋文铮无奈叹了口气,吻了吻陈净秋的额头,说,“既然这么谢我,那我有个要求,明天你能把我们相遇到现在经历的事都说一遍,怎么样?”
“从第一次见面到相爱,都要说吗?”
相爱。晋文铮因为这两个字,竟然跟个纯情小子一般,脸红了。
没听到回答,陈净秋抬眼去看晋文铮,晋文铮抬手捂住了脸,不让陈净秋看。他又想掉眼泪了,快乐得掉眼泪。
“晋文铮。”
陈净秋摸着晋文铮的手,凑上去吻了吻他的唇,说,“我好像忘记跟你说爱了。我总是很不会说话,说得太少,后来就会忘记说。但我以后不会忘记了。”
晋文铮挪开手,陈净秋往上移了点,认真地看着晋文铮的眼睛,摸着他的脸,清晰无比地说,“我爱你。从前没有告诉你,但我一直都爱你。”
晋文铮凑过去吻陈净秋,边吻边告诉他:“以后每天都要跟我说我爱你,说早安午安晚安之后,要说爱我。”
“好。”陈净秋抱紧晋文铮,一刻也不愿松手似的,“晚安,我爱你。”
他想起了从前他一直在心底问,他想向晋文铮求什么,现在他知道了,他要求一份爱,求一份永不抛弃,永远炙热的无尽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