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将军在杨大人帐中呆了一夜，刚出来就被他的老朋友给撞见了。那厮笑得十分猥琐，舔了舔唇说:“燕大将军，你在杨大人那儿呆了一夜啊？”

他颇觉头痛，“昨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你别胡说！”

“不会不会！虽然那位大人经常对你无礼，我有些看不惯，但此事关乎你们的名誉，我不会乱说的。”

“你……”真是头痛，果然被误解了，“唉，算了，你最近带的那批新兵蛋子不行啊，走，你我前去操练操练！”

“好嘞！”

他给新兵演练了一套刀法，训了话之后就走了，留他的老朋友独自收拾摊子。

雁门关又下起了小雪，他今儿心情有些浮躁，刚才演练刀法都差点分心走神。这要是在战场上，这分心的刹那就是人头落地。

他仰头吹了吹雪风，忽又想起昨夜来。

其实，昨夜还真发生了一点事儿。大人抱了他之后，还攀着他脖子想要来亲他。他无奈至极的轻叹一声，那与他贴面的呼吸一顿，退开了些，带着淡淡香气的指尖点了点他的唇，轻声问他:“将军何故叹气？”

“你过分了。”

“过分么？其实你大可甩手离去，或是去找统领调职，干嘛还事事迁就我，让我折腾你？”

“我与大人无冤无仇……”

“是，你我无冤无仇，但是我们有缘分啊！”

燕将军默了默，疑惑的问:“为何？”

他轻声笑了，暗道这人白长了这么大个子，一点‌‍‎情‌‎‎‍‍趣‍‌都没有，还真是呆得很。不过是无聊得紧了，撩拨撩拨他排解寂寞，他却认真的问他为什么？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只因看他顺眼，想这么做便这么做了。

还是说，这家伙当真了？以为他对他有别的什么心思？别的什么心思……喜欢他？或者……

有一句话说，吃不到的东西才是最让人心痒的。如今，他是对这苍云大兄弟是越发感兴趣了。

他也不急，指腹在他唇瓣轻轻摩擦着，一本正经的说:“我这人哪，想要的要是拿不到手，就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所以你今晚要是不给我亲，我就会睡不着。我要是睡不着，就会一直折腾你～”

他语气暧昧，似有所指。燕将军不敢去深想，又听他似乎在憋着笑说:“好哥哥，就让我亲一口嘛，好不好？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有外人知晓。”他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轻，喃喃细雨中竟有几分真诚的意思。

他忽然紧张起来，却也没有躲开。

杨大人似乎察觉了他的紧张和期待，迅速在他脸上轻啄一口，闷笑着把他推开了。

他一脸懵，愣然看着杨大人心满意足的裹进被子里，竟有些失落。

然而最让他烦恼的是，他竟然没有躲开他的亲吻，也没有反感他的调戏。

他轻叹一声，雪花飘到了脸上，转瞬就融化了。眼前有些迷蒙，隐约看见城墙上站着个青衣白裘的少年，在对他微笑。他心想，怕不是魔障了吧。闭了闭眼，再睁开一看，那人还站在那儿，嘴角还有几分揶揄的笑，勾了勾手指让他上去。

原来，真的是他啊……

他磨磨蹭蹭的去了他身边，看着茫茫雪景，尴尬得不知说什么开场。到底是杨大人脸皮厚些，看样子自在得很，好像昨夜调戏人的不是他一样，还用手肘碰了碰他，对他说:“诶，刚才的演练我去看了。”

他侧目看去，杨大人望着他的眼神里冒着崇拜的光芒，“燕将军训起人来好威风啊！我还以为，本来就是个呆头呆脑的木头疙瘩呢，没想到只是在我面前迟钝而已。”

他无奈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相对沉默了一会儿，杨大人忽然伸手拂去他铠甲上的积雪，柔声问:“你这身壳子……冷不冷啊？”

“习惯了。”

“习惯了也冷啊，你看手都冻红了。”杨大人把他的手握住，低头轻哈了一口气。

“没事，隔几日就好了。”

雪下得大了。

两人静静呆在一处，杨大人还捧着他的手，隔着朦胧大雪，看着远处的奚人大营。他随他目光看去，白茫茫一片，看不大真切。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然沉默着抽了手。杨大人转头看着他，他缓了语气道:“外边天冷，大人还是回去吧，别又冻着了。”

“好吧，听你的。”

看得出他有些失落。他无措的搓了搓手，看着杨大人的背影，忽然又说:“大人！如果，大人这几天还需要人守夜，我会安排我的副手过去。”

杨大人转身望过来，“你说什么？”

“我还有其他事，不能陪你了。”

“将军是不能，还是不愿啊？”杨大人定定的看了他半响，叹道:“抱歉，是在下有些逾越了。”他裹紧披风走了。

他生气了？

燕将军目送他缓步走下城墙，那身影似融入了皑皑白雪中。怎么看，都有点孤独凄凉。

4.

燕将军思来想去，还是去找了杨大人。虽然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但是去看看他总是错不了。

杨大人没有睡，他进去的时候，杨大人还在擦拭他的七弦琴，也没有给他好脸色。他杵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半响，杨大人瞥他一眼，让他进来说话。

他进去之后，傻傻的坐在一边也不知道说什么。杨大人抹了松油又擦了一遍琴，指尖一拨试了音，琴音清冽高旷，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大人……”

杨大人抬头看了看他，“嗯？将军有话请讲。”

“大人生气了？”

“怎敢。”杨大人抬眸看着他，等他他继续说。燕将军默了默，便耿直的跟他说了肺腑之言:“大人这些天对燕某的所作所为，燕某不是很懂。若是玩闹戏耍，还请大人收手罢，若大人真是动了情，那……就是燕某的罪过了。燕某一介莽夫，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也不知该怎么跟大人讲，也不知，该如何处理比较稳妥……总之，恳请大人收手罢。”

所以，他啰嗦了这么一通，意思就是让他收手。

看得出，这家伙是把他的撩拨当了真了。

呵，真的傻得可爱。

“你过来些。”他笑说；

燕将军便往他那边挪了挪，杨大人啧了一声，又说，“你坐到我床榻边来。我又不会吃了你，燕将军。”

燕将军不知此时硬要他坐过去是什么道理，但是眼下只想着，莫要惹恼了他。

于是，他便起身过去了。

杨大人等着他走近，将他拉在身边坐下，随后搭着他肩膀跪起身，抬腿就坐在了他大腿上。

“大人！”燕将军被他如此大胆的举动吓了一跳，慌忙的想推开他，但是手掌一挨着他薄薄的里衬，又连忙缩了回去，“大人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还请大人——”

“嘘。”杨大人一指点在他唇上，笑道:“真是榆木疙瘩，有些话是不需要说的，去做就好了。”

杨大人很是高深莫测的说了一句，然后，伸手在他身上摸索着，过了一会儿，忽然很煞风景的问:“唔……你这身铁壳子要怎么脱？”

燕将军此时已明白他要做什么，抓着他的手腕不知如何是好。按理说，实在是不该沉沦下去，但是，温香软玉在怀……

杨大人看他有些动摇，贴在他胸膛软声道:“将军，你的铠甲好冷啊，脱了吧。”

他无奈，严肃的喊住他:“大人！”

杨大人抬眼望着他:“嗯？”

烛火照得他脸颊生艳，眼眸里醉人的笑意似是毁灭之火，他红着脸，低声道:“将军，在下倾慕将军。从你出雁门关来迎的那一刻起，就被你的身姿深深吸引。在这数日来，不管我多么无理取闹，你总是温柔谦让。”

“这么好的你，怎叫人不动心？”

燕将军低头看着他，忍了忍没说话。

他嘴角是得逞的笑意，趁热打铁在他耳畔悄声说:“在下，愿与将军春风一度……”

烛火下，可以清晰看到燕将军喉头一动，转开了脸。

他暗自好笑，摸了摸他的脸颊，让他面对自己，出口的话却是十分委屈的语气:“将军你不喜欢我？”

“没有。”

“那不如，我们……”带着犹豫的试探，在他唇边徘徊，暖暖的吐息拂在面颊，让彼此脸上都烫了起来。他揽住那纤瘦的腰，拇指不自觉的轻轻摩擦着，低头看着怀里的杨大人双眸微阖的样子，有心想要一亲芳泽，却又担心太过唐突。

彼此都有些紧张，耳鬓厮磨了片刻，却是谁也没有先踏出那一步。

原来，都还是个雏……

最后还是杨大人忍不住笑了出声，把他的头压得底下，与自己额头碰上，“呆子……”

话音刚落，带着凉意的薄唇就印在他唇瓣上了。

似是干柴碰到烈火，压抑着的‌‍‍情‎‌‌‎欲‌‍‌‎‎一下子被点燃，他配合着这个男人凶狠的掠夺，不一会儿，就跟他一起滚上了塌上。燕将军一鼓作气亲了个够，然后松开了他。

杨大人趴在他铁壳子上，被他凶狠亲红的嘴微微嘟起，十分委屈的问:“你……当真不继续了？”

“不行。你是钦差大人，若是传出什么风言风语，会对你不利。”

“我的事我自己知道，无论外人如何传言，有些事已经注定了。多一个你，不会对我有什么影响的。来嘛……”

燕将军被他哄得心神恍惚，最终还是守住本心，没有应允与他春风一度，只是虚虚揽着人儿，无奈叹道:“大人，战场上刀剑无眼，我难以保证此生不会负你……”

他还欲再劝说，忽然，有人直接闯了进来。

杨大人一惊，还未反应过来，燕将军连忙把骑在身上的人抱了下来。帐中静了一静，他随着门口那人的目光，偏头看到杨大人披头散发、衣衫半解的样子，顿时心头不悦，连忙扯过被子把杨大人裹了个严实。

“咳……”杨大人被他幼稚的行为逗得笑了，见外人在，连忙忍了笑，端出一副正经的模样，淡问门口的人:“杨伯，何事？”

“长安传来消息，老爷去了。”

“去了？”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去了”是什么意思，连忙掀开被子起身，一边整理衣衫一边说:“去！准备返回长安！”

杨伯一鞠躬退了出去，杨大人整理了衣裳，在打理自己的墨发。燕将军看着他，问:“你要回去了？”

“嗯。”他闷闷应了一声，忽然他停下手上动作，猛的扑进他怀里，说:“呆子，我要先走了。”

“今天就走？”

“我去跟统领说一声之后就走。”杨大人舒了一口气，离开他的怀抱，说:“以前我跟你说过，我喜欢赌。如今父亲大人这一死，盛衰荣辱，全盘打乱。我得尽快赶回去。”

大家族里的波涛汹涌，燕将军多少也知道。他这一路回去，怕是危机重重，可他镇守雁门，也无法去护送他。想要留他，也没这个资格……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只接过他手里的桃花簪，别进他发髻里。

“你不必多说，虽此去艰难，但我必须回去！”

“一为孝，二为生。这也许是我这一生里最大的豪赌。赢了，就可以彻底翻身，把昔日仇敌踩在脚下，若是输了，则尸骨无存。”

燕将军目光微动，抬眼望着他。

“此去生死难料，恐再难相见了……思来想去，我还是欠你一句对不起。”

杨大人叹了一口气，说:“其实，我并没有多喜欢你，只是闲来无事，同你玩闹而已。”

燕将军看着他不说话，他顿了顿，又说:“还有，谢谢你……珍重。”

说完，他拢紧大麾，毫不留恋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