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稚悄悄给谢子言给解药,时雨其实也看到了,他只是懒得去阻止了。
忽然感觉到很累。心累。
他找了燕十七将近三年,一直杳无音信。他等得心都快枯死了,再无心管什么事情,若不是谢子言口无遮拦提起,他也不会气极了拔剑。
南稚随后就追上来了,见人沉着脸色不说话,他明白了:“喂,你不会是还想着十七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就是还没忘掉。
“还在找他?”
“我总觉得他就在我身边,不曾离开。”
南稚恨铁不成钢,白了他一眼,说:“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开窍啊,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呗!现在眼前不是有个可以一起过的人嘛,我看屋里那人就还不错,可以试试。”其实,他昨天傍晚就到了,看见两人在桥上肆无忌惮的拥吻,还以为师弟终于走出那段感情了。他还特意照顾他俩,走得远远的,第二天早饭过后,才来逮人。
时雨只是听着他唠叨,也不反驳他,看着院外小桥流水,又有些出神。
“好吧,上次和十七的事儿,你就不让我插手管。这次……我一定得盯着你俩。”
“师兄何时改行替人做媒了?”
“反正,那些陈年往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他说着说着又来了气儿,把出神的人拉住,认真道:“听话!你就是把自己给怄死了,十七他也不会活过来呀,何必呢……”
“师兄不必担心我,我只是想四处走走而已。等走得累了,自然就回去了。”
“好,好,依你!”南稚见他听不进去,算了,不说他了。
“师兄怎么也来了千岛湖?”
“我不来,你就打算在这碌碌无为的过上一辈子?师傅临终之前将你托付于我,我丝毫不敢懈怠。今天来,是希望你能跟我走。”
“师兄不必……”
他刚开口拒绝,南稚突然说:“我这里有一个关于十七的消息,你要听吗?”
他突然这么问,时雨愣了一愣,侧身望他:“若是没有条件,倒是可以听一听。”
南稚难得的没有啰嗦:“他曾经加入过浩气盟。”
“哦……?”
时雨无意识的应了一声,突然想起以前未曾注意过的一次交谈。
那正是成亲后没几天,情意正浓时,也是燕十七出事的前一晚上。那天他似乎有心事,平日冷漠的样子也不见了,两手握拳搁在膝上,在他温柔带笑的目光下,颇有些局促不安。
他笑问道:“怎么了?和我共处一室,还会如此紧张?”
“我……紧张吗?”
“那我们早些睡吧,你明天还得早起呢。”
他笑了笑转身铺床,身后的燕十七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如果你们之中混进了浩气盟的人,但是那个人并没有做任何不利于你们的事……时雨,你若抓到此人,会如何?”
他手一顿,想都没想就说:“自然是杀了。”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他不会伤害大家?我如今在意的只有你和师兄,但凡有任何危险,我都不能掉以轻心。所以,自然是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为什么……”
时雨察觉不对,回头看他,“七哥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在怀疑谁?快告诉我!”
燕十七别开脸,“没有,问问而已,没有怀疑谁……”
因起初是时雨先告的白,所以,他对谢子言不免迁就、顺从一些。他抓过他的手拍了拍,刚要说什么,却发现他手心都是汗,惊道:“怎么,你很热吗?我去把窗户打开些。”他刚下床,燕十七就把他抱住了,“为什么,时雨,你为什么这么仇视浩气盟的人?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么……”
“你不知道!我师傅是死在浩气盟的手里,我的三位至交好友,也是死在浩气盟的手里。七哥你说说,难道我不仇视他们,还要喜欢他们不成!”
他无法反驳。
“可是,浩气盟里大多是正义之士,怎么会……冤冤相报何时了?为什么不试着去了解他们呢,也许你会发现那些人里,也有跟你们一样很好的人。”
“那又如何!”时雨突然打断他的话,“你不懂……有生之年,我和他们不共戴天!”
这话题没法聊下去了。燕十七沉默了一会儿,把他抱得更紧了,“那,如果我也是其中的一员,你会杀了我吗?”
他几乎是立即转过身望着他,“什么意思?”
那一整夜,燕十七都不跟他亲近。当时他只以为他是累了,便小心翼翼窝在他身侧,不做无理取闹的纠缠。可是如今联想起来,他那时的心情,应该是很复杂的吧。
南稚见他走神,扣住他双肩摇了摇,很是无奈,“师弟啊师弟,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什么?”他一时还真想不起他说了什么。
“我说,燕十七他是浩气盟的人。”
“这个啊,我之前就已猜到了。”
“啊?不是……你既然猜到,那你还想着他!”南稚诧异的盯着时雨。时雨有多痛恨浩气盟的人,他最是清楚。
“师兄,他说得对,浩气盟也有好人和坏人,正如恶人谷有穷凶恶极的歹徒,也有走投无路的可怜人。如果余生还能找到他,我要告诉他,我不怪他,也不恨他。”
“你清醒些吧,他已经死了,死在荒漠的流沙里,尸骨无存!”南稚拿扇子敲了敲额头,颇感头痛。也不知那小子当初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真是魔障了!
“不,他没死,我见过他。师兄,那天我真的看到他了,是他赶来救了我,又走了……本来,他起初就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嘛,是被我逼着才答应的。可能,他如今不想见我了,所以不让我找到他。”
“痴人……”南稚叹了口气,忽然听见刚才的屋里,传来磕磕碰碰的响动。与时雨对视一眼,他立即往回奔去。这枯藤老树好不容易抽了新,不可能给搞砸了啊!
他冲在前面,刚进门就看见屋里变得乱糟糟的。谢子言那厮看样子十分痛苦,脸上青白无血色,手胡乱在地上抓绕着,蛮力抓伤了左手指甲,指尖隐隐透出了血色。
“怎么会这样?”南稚立马抓住他的手,免得他伤了自己,又赶紧给他把脉。可是他摸了几次,眉头越皱越深,险些要怀疑自己的医术白学了……
“师弟你快来!”
时雨来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他只是给谢子言喂了一颗普通的毒药丸而已。那仅仅是让人虚弱无力罢了,就算是不解毒,睡上一两个时辰,毒自然就散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来试试?”
他看南稚一脸怪异,也伸手试了试,脉相很稳,没有任何问题。再看他身上其他症状,除了头疼和胸口疼,其他都很正常。
南稚难得的一脸正经:“不是病,也不是毒,那这是怎么了?”
时雨略一思索:“难道是蛊?”
南稚摇头:“不对,若是蛊,脉相应该有变化。”
时雨却道:“如果种得深,未必会有变化。”
“我觉得不像。看这头痛之症,或许是头受过伤?可是看着也没伤口,费解……着实费解啊!”
时雨身为一名出色的医者,人命关天的时候,个人恩怨都要抛之脑后。他道:“这样不行,我给他施针,试试能不能缓一缓痛楚。”
“好。”南稚搭手把人放平,待上衣解开,露出腰上竖着的一道旧伤疤时,目光微顿。那伤疤不是很严重,只是一道刮伤。
只是,似乎有些眼熟……
他想了想,悄然抬眼,看了看认真捏着银针的时雨,深吸了一口气,又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