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睡得非常安稳，没有任何打扰，南希一觉睡到天亮。醒来时，才发现自己落入一个怀抱当中。

她低头看向横着躺在自己腰上的胳膊，粗长结实，青筋隆起，十指修长，指甲修剪整齐露出一点白边，圆润的指头没有一根倒刺，每一个指甲缝里都干干净净，伴随着初生的阳光，指尖透出好看的粉红色。

南希挪动一下身体，感受到贴在自己后背上的胸膛的火热。他身体里的心脏咚咚有力的跳动，同时震动着南希的胸口，两个人，三颗心脏，同时跳动起来。

难得的安逸，南希不想打破。可身后男人的呓语闯进南希的耳朵。

“别走……别走……”

“别再丢下我一个人……”

腰间的胳膊越收越紧，压疼了南希的肚子，胎儿感受到不安踢蹬起来，没办法，只能推醒身后的男人。

“该起床了，天亮了。”南希平静地说。

汤姆的眼睛有些适应不了太阳的明亮，半眯着，透过金色的光去看南希的侧脸。南希真的就这样躺着被他抱着，没有反抗，没有挣脱。这是不是说明她愿意接受他？

昨晚紧赶慢赶终于在天亮之前赶到新光界，可或许是夜太深，或许是霜露太重，对于敲开南希家的大门汤姆忽然退缩，转而走去隔壁自己的住所。这是他费了好多劲才租下的地方，只为离南希近一点，他离开南希已经太久。他在这里洗澡，把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仔细冲刷一边，恨不得连头发都一根根搓洗干净。洗完了又点上一根东方的熏香，开始挑选合适的衣服。

他的衣橱里不是黑色就是灰色，实在担当不起表达爱意的辅助作用。思来想去，汤姆还是穿上了初见南希时的那套衣服，一身黑沉沉的，不知南希会不会想起初遇的场景而心软。

南希的家门锁的严实，窗户都顶上了木棍。但是没关系，汤姆最会做的就是破门而入。他没费多少力气就进入南希的家。这座小房子虽然简陋但非常温馨，每个角落都充斥着南希对于生活的期望。当汤姆看到床榻上躺着的熟睡的南希时，他突然犹豫了。

南希既然已经睡了，不如就等天亮再说吧。

正好能给他一个喘息的时间，让他理一理自己的思绪，为正式的告白做准备。

汤姆脱下衣服，躺进南希的被窝里。孕晚期的南希身上带着股淡淡的奶香味，汤姆凑近嗅探着她身上的香气，贪婪的吸入，让自己的胸腔里满是独属于南希的味道。然后慢慢伸出手臂放在南希的腰上，手掌贴在南希的肚子上，轻柔抚摸。

小家伙好像感受到了他的抚摸，轻轻动了一下回应。就在汤姆欣喜时，南希不适的扭动，吓得汤姆怔住不敢乱动。好在南希睡得熟，又很快睡着。汤姆用食指戳戳肚子里的小家伙，告诉她要安稳一点，让妈妈睡个好觉。

随后，他抱着南希入睡。

而现在天亮了，汤姆藏了一肚子的话也该说出来了。

南希起身跨过汤姆下床穿衣，汤姆的心跳得越来越快，砰砰砰砰，仿佛揣了只小兔子，搅得他安稳不下来。

汤姆想得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话说出口。

南希穿上里衣去浴室洗漱，汤姆也跟着走到浴室。但空间太过狭小，又被南希赶了出来。也是，刷牙时满嘴沫，不适合南希在听完他的告白后发表感想，还是等其他机会吧。

南希洗完脸坐到梳妆台，对着镜子涂抹护肤品，新光界靠北境近。冬日寒冷，需要涂厚厚的油脂保护皮肤才免得冻伤。那金白色的头发就散落在南希后背上，汤姆想摸一摸，南希却正好抓起来梳理。汤姆的手落了空，只能尴尬地整理衣服。

“我……”汤姆按住砰砰跳的心脏终于开口。

“去帮我烤一下吐司，我待会要吃。”南希打断了他。

嘿！南希主动和他说话，还吩咐他做事，她是接受他了吧？汤姆一下被鼓舞，内心瞬间被粉红泡泡填满，过往的痛苦烟消云散，只剩下南希那短短的一句话。

汤姆一边应声一边溜进厨房，把两片吐司放进机器里加热，等待时，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告白还没说出口。要不等南希吃饭的时候再说？但吃饭的时候频繁讲话好像对身体不太好……汤姆急躁地走来走去，最后一拍脑袋决定待会在饭桌上就要把自己的话全部说出来，他憋的太久，已经完全等不及了。而且受到刚才的鼓舞，他对南希突然有了信心，认为南希也会接受他的告白。

南希走进餐厅，看见桌上只摆着一份食物，她看了看汤姆，发现那家伙坐在桌子的另一端，双手交叠放在一起，看见南希进来连脑袋都不肯擡。怎幺这幺心虚呢，又做什幺坏事了？

南希觉得好笑，坐下后开始吃饭，时不时打量汤姆一眼。

汤姆的焦躁不安都是摆在明面上的，那一头耀眼的黑发都变得萎靡。南希情不自禁地停下划动食物的双手，把目光投向对面。

“你怎幺了？”

“我……”

“你从今天早晨开始就很不对劲，刚才很亢奋，现在又很焦躁。”

告白的话一瞬间被噎在喉咙里，舌尖颤了颤，最后只吐出三个字：“我爱你！”

“当啷——”

南希手中的刀叉掉在盘子里，发出清脆的一声。

汤姆站起身朝南希走去，行走时的风吹开他的发，露出眸子里坚定的光，随后单膝跪在南希的脚边，握住她因洗漱而微凉的双手，放在手心里细细揉搓，试图用自己的热去感染她。

“我爱你，南希。我的心意你半分都感受不到吗？”

南希别开脑袋，躲着汤姆炙热的目光。面对这样一番激情的告白，她退缩了。

“南希，看看我，我的心脏在因你而跳动，我爱你！”

“傻瓜，心脏不跳就死了，不是因为我。”

“不，南希，你摸一摸，这颗心就是为了遇见你而跳动，如果你不接受它，那它的存在毫无意义。”

“别这样说，”南希用力抽出被汤姆牵着而搭在胸口上的手，那颗心的温度烫的人心慌，“你的存在跟我没有关系。”

“南希，我爱你！”

汤姆猛地抱住南希，南希猛地推开。

“是我引诱你吗？我曾经向你说过好话吗？我不是明明白白地拒绝过你吗？”

汤姆再次握住南希的手，眼神坚定又热切，“即使那样，也只会使我爱你爱得更加厉害！”

南希看着她曾经的爱人，脸还是那张脸，没有一点变化，唯一变化的大概就是她的心境吧。曾经她做好了孤独一辈子的打算，可汤姆却意外闯进来，而当她做好要和汤姆度过下半生的决定时，汤姆却突然离开，走得无影无踪，只留给南希那几个月的回忆。汤姆走得干干净净，连一封信一张照片都没有，她甚至都没办法向别人提起自己有过那样一段温馨又甜蜜的日子，她甚至都无法证明汤姆曾出现在她的人生当中。

南希落荒而逃，直奔去奶厂。

独留下失望的汤姆。

太阳升高了，光线直直照在地上，穿过汤姆跪着的身体，在地上投出一个孤独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