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晚自习开始还剩十分钟时,报告大厅里的顶灯终于重新亮起。
陆唯从门口边走回许宜泠身旁,目光恰巧发现那部掉落在桌脚的手机,于是默然弯腰将它拾起,轻放回桌上。
原本趴在桌子上的女孩随即擡起了头。
她淡着一张脸,睫毛仍有些湿辘,微垂的眼睛却没有蕴含任何情绪,既瞧不出愤恨,也看不到委屈,平静得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陆唯独自做的一场梦,一场难以分清真实与虚幻的噩梦。
他静默地看着她,目光流连到她唇瓣,直至捕捉到她下唇上的那道微细裂口,才终于真正意识到——
刚才的一切不是梦。
“你的……”
才刚吐出两个字眼的话句被迫止断,因为女孩倏然起身离坐的动作。
陆唯静静地看着她,看她一言不发地把手机放回口袋,然后目不斜视地绕开他走下阶梯,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发丝随步伐的移动轻轻颤晃,直至走出门外,都没有将目光停放在他身上哪怕一秒。
就像把他当作空气一样,完完全全地无视掉了他。
陆唯兀自立在原地,脑海里回闪出刚才自己吐出的那些带着情绪的负气话——
「假如做不了你爱的人」
「那就让我成为你最恨的人,怎幺样?」
……
寒冽的夜风从未关紧的门缝里吹拂进大厅,一点点地冷却掉本就低沉的温度。
陆唯立候在阶梯上,目光默然望向那扇通向黑夜的门扉,心尖弥漫开的涩意渐渐充斥填满他整个胸腔。
许宜泠用行动告诉他,他想在她心脏上刻下印记的愿望落了空。
彻彻底底的忽视,就是她对他最深刻的惩罚。
……
从报告厅出来后,许宜泠直接抄小道回了教室。
空腹产生的饥饿感让她的大脑异常冷静活跃。她坐在自己位子上,花了一整个晚自习的时间去回顾过往她和陆唯的所有纠葛,以及……之后她要如何处理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她必须要承认,事态发展到如今的局面已经完全超脱她的掌控。她不能放任自己继续无知无畏地朝一条看不到终点的路走下去,因为……她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她,陆唯也早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陆唯。
于她而言,唯一的选择就是尽早结束这段纠缠不清的感情,让所有的一切都重回正轨。毕竟一月份首考马上就要到来,她不想让陆唯在她身上浪费无意义的时间去寻求一个不可能的结果,因为……
许宜泠想,既然这一切因她而起,那幺理应也由她干脆结束。
……
教室黑板左上角的考试倒计天数每天都在擦除改写,等到了十一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三,上面的数字已然变成了一个大大的“40”。
还有四十天就要考试了。
许宜泠一边转着笔,一边出神地望着那个数字发呆,直到童夏在她眼前挥舞起试卷,才怔怔地收回目光。
“刚刚你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话啊许宜泠?!”
童夏气鼓鼓地用卷起来的试卷敲了敲她的脑袋:“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你有没有想好要怎幺过?”
许宜泠朝椅背上一靠,张开胳膊先伸了会儿懒腰,然后才慢声回:
“随便过咯,上课那幺忙哪有时间去想这些……”
“行吧。”
童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目光瞥向一旁,正在埋头写作业的蒋峥似有感应般擡起了头,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蒋峥悄悄对她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等童夏一离开,他立马就撕了一张便利贴开始刷刷写字,写完后又忙不迭地折叠成块,把它扔向了斜对面的那张桌子。
隔着走道的另一边,李明轩疑惑地回过头来。
蒋峥朝他使了使眼色,又用手比划出“1”“0”两个数字,李明轩很快就意会,回过身去查看他的纸条。
半分钟后,李明轩再度回过身来,边点头边朝他投来一个肯定的眼神。
蒋峥如释重负地回以微笑。
终于把接头工作做完后,他忽然想到朝身旁一望,却猝不及防地撞上许宜泠那道满含探究的锐利目光,吓得他差点儿从位子上掉下去。
“你俩偷偷摸摸干嘛呢?”
许宜泠淡声开口。
“没啥、没啥……”
蒋峥心虚地挠了挠头,脑海中灵光一现,很快就想到了借口:“我问他数学作业能不能借我抄抄……”
许宜泠心里压根儿就不相信这个理由。
她拖长尾音“哦”了一声,半晌之后说出口的话却是——
“借来了也给我抄抄。”
蒋峥松了一口气,捣蒜似的点了好几下头,心想还好没有被她发现。
不然……
他都没法和那人交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