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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0章 心病难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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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秋希的记忆中,她始终是一个被人不断抛弃的人。

她出生的时候,父亲嗜赌成性,将整个家产都败光了。娘亲不忍心看好好的家被他糟蹋成这样,就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偷偷抱着小秋希朝外跑去。

一望无垠的田野上,娘亲抱着她一路跌跌撞撞。田里的土大多潮湿松软,一脚踩下去很容易陷进去。

可是这是距离远山最近的方向,娘亲别无选择。

她一脚一脚,踩坏了邻居们辛苦种好的秧苗,心中虽然愧疚,可是脚下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过:现在是她们命运的关键时刻,如果逃不掉,被那个男人抓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小秋希懵懵懂懂地看着娘亲喘着粗气向前跑。在月光的照耀下,娘亲脸上的汗水折射出淡淡的白光。她大口喘气,嘴唇干裂,脸色因为体力的透支而泛白。那样子分明很狼狈,可是在秋希眼中却仿若一个刚从天上下凡的圣女。秋希伸出手,想要摸摸这个给她温暖与安定的最强大的依靠。

娘亲坚强,敢于抗争。她为了自己向前不断奔跑着,带着秋希逃离自己悲苦的命运。

可是命运最后还是没能让她逃掉。

月光的照耀下,身后追来的父亲很快就发现了这个在田野中奔跑着的带着女儿的女人。他骂骂咧咧地朝他们冲来,脚下毫无顾忌地踩在秧苗上。他的体力很好,三两下就追了上来。

母亲奋力向前狂奔着,可是长久的奔跑已经让她透支了自己的体力。最后腿一软,竟然摔倒在地上。她抬起头,睁开雾蒙蒙的眼睛看秋希:“女儿,快跑,朝着那个方向跑,不要回头!”

小秋希不懂,哭着抓住母亲的衣袖不放手。

母亲回头看一眼,眼看着那个男人就要跑过来了,咬咬牙,一狠心在秋希脸上甩了一巴掌:“让你跑你听不懂吗?快跑,快跑啊!”

小秋希从小就受惯了父亲的毒打,可是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温柔慈祥的母亲用这么大的力气打她。母亲打了她,非但没有心疼,还愤怒地朝她怒吼着:“跑,你这个小崽子赶紧跑啊!”

她吓坏了,含着泪朝远山的方向跑去。她的小胳膊小腿在泥泞的土地中不受任何阻拦,很快就跑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在她身后,她听到了父亲的怒骂和母亲痛苦的哀嚎。可是她不敢停下来,她始终大跨步朝前跑着,听着耳边的风声将那若隐若现的声音淹没。等到她再也听不到了,她才回过头看了一眼:父亲用力将母亲的头压在泥水中,等到母亲脱力时,短暂地放开她,再在她呼吸的时候猛地按下去。

她看到娘亲在折磨的空隙,抬起头朝她笑了笑。那笑容是真诚的不含任何杂质的,她是真的因为秋希死里逃生为她高兴。

那就是秋希印象中唯一一个毫无保留地爱着她的人了。

出逃后的小秋希很快被人贩子抓住,几经转手倒卖,最后到了苏如是手中。苏如是给了她温暖,给了她像是家一样的环境,让她结束了十几年的颠沛流离。但是秋希知道,苏如是并不爱她。苏如是对她好只是出于善良而已,并无其他原因。

“秋希,你在想什么呢?”是苏如是的声音。

自从李福一时过后,苏如是便将她接到了苏府。可是她的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她总是恍惚着坐在那里出神。也正是因为如此,苏如是才总是时不时地叫她一声,因为不确定她是否会被那无穷无尽的回忆与乱七八糟的幻觉吞没。

秋希摇摇头,敷衍道:“没什么。”

苏如是叹了口气,走到秋希身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晒晒太阳也好,你受了太大的刺激了。”

其实不是她受了刺激,是她短暂地拥有过光明,然后才发现那不过是黑暗伪装出来的幻象而已。

遇到李福以后,她很快就被李福的风流倜傥所吸引。他带她喝酒,带她享受醉生梦死的生活。他告诉她,她不需要活得那么辛苦那么痛苦,她不需要费力的讨好别人。在他面前,她只要做自己就好了,他会爱她。

虽然后来李福渐渐展示出一些与常人不一样的地方,可是秋希都没有放在心上。她被李福蛊惑了,在她心中这个世界上除了李福再也没有重要的人。所以他嗜血又怎样,他是疯子又怎样?只要他爱她,那什么都足够。

苏如是把秋希从李福的手上救下来,却从某种程度上将,也将她的魂魄永远地和李福绑在一起,一同埋入阴暗潮湿的地底。自此以后,她的魂魄再也见不到光。

秋希在院子中的石凳上一动不动地发着呆,眼神空洞地目视前方,好像在盯着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看。

“她这个样子太让人心疼了。”映秋皱着眉头,眼睛里充满了雾气,“之前的小秋希多机灵多可爱啊,怎么就被那个畜生折磨成了这个样子呢?”

苏如是叹了口气。别说映秋了,就连她看着秋希这幅样子都觉得心疼。李福在她脸上划下的伤口虽然及时用解药止住了,但是之前溃烂的肉却并没能长出来。那个娇俏的小丫头现在顶着半张溃烂不堪的脸,任谁看都觉得有些可怖。

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院子里,身形单薄,表情失落,就好像是被全世界都抛弃的孩子一样。

“你多关照她一些,她现在应该很难过。”苏如是叮嘱映秋。

映秋点点头:“就算小姐不说我也会这样做的。可是小姐,你准备去哪?”

“听说律王前些日子寻了个名医治脸伤,我去看看。若是效果好,我也请他来给秋希瞧瞧。”苏如是转过身,用恍若未闻的声音又补充一句:“心病难疗,我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看着映秋走到秋希身边,努力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说话,苏如是稍稍放了一些心,转身走出苏府大门就去律王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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