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茗出现泌乳的情况后，胎动一天比一天频繁。

她的肚子已经撑到最大，肚皮撑的很薄，导致很小的动静都能放大好几倍。

有时候沈清茗只是坐在院中晒太阳，她的肚子会突然抖动起来，肚皮上突起一块，不仅让沈清茗不舒服，还很吓人，龙卿时常被吓的魂不守舍。特别是晚上，她们躺在一起，龙胎就会找她们聊天，基本上都是说一些不成文的语句，龙卿猜测这是她还小的缘故，不懂组织语言。

最让人头疼的一件事是，自那晚发现两个娘荡秋千后，龙胎每天晚上都嚷嚷着要荡秋千！

只是荡秋千是随便荡的吗？也没有那个条件，龙卿生怕伤及孩子自然不同意，但龙胎一改以前听话的性子，不荡秋千就一晚上闹腾，不让沈清茗睡觉，眼看沈清茗被折磨的憔悴不堪，连带着埋怨起龙卿，龙卿被剑指着，只能细细哄着母女二人，天天和沈清茗荡秋千。

当然并不是真的“荡秋千”，而是抱着沈清茗轻轻晃，模拟孩子躺在摇篮里，等把孩子哄睡了，沈清茗和龙卿也筋疲力尽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个月，龙胎一天比一天活跃，随时都会出生，沈清茗和龙卿的精神也紧绷到了极点。

今天上午艳阳高照，蔚蓝色的天空万里无云，清风徐徐，静寂悠扬。突然，一声鸟鸣划破寂静，空旷的空域上一只金棕大鸟飞速掠过，池塘里的鱼儿也争相跃出水面，磷光闪闪。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物霜天竞自由”，画面就如同女儿的名字一般，龙卿看着这景色，心有预感，女儿要出世了。

水中浮标一沉，她拉起鱼竿，一条肥美的大草鲩随之跃出水面。龙卿把鱼拉到岸上，用石头砸死，带着鱼往家里走。

这几天沈清茗精神颓靡，没有力气，紫怡说这是孩子准备出世给自己积蓄力量所致，母体会非常疲惫，需要多进补营养，如此二人的角色就调换了，龙卿开始了为妻子洗手做羹汤的日常。

龙卿把鱼拿回厨房，砂锅中传出咕咚咕咚的声响，白米粥已经熬了一个时辰，米粒全部熬的稀烂，她往里面滴加了几滴香油，粥的口感会更加软滑一点。做好这些，她开始着手准备熬粥的配料。

不一会儿，阿虎带着一盆田螺虾蟹回来。

“主人，你给豆芽菜做什幺菜呀？”

“海鲜粥。”龙卿接过她手中的河鲜：“紫怡说清茗现在需要多吃营养全面的东西，肉就选各类河鲜，用最精细的白米熬绵绸粥底，再添鱼骨熬制的高汤，加去骨鱼片、螺肉、贝肉、虾肉和蟹肉，再加姜丝细细捂煮，这样煮出来的粥不仅没有腥味，口感滑腻鲜香，她吃的进，也咽的下。”

“好家伙，满汉全席了。”阿虎光是听着就忍不住咽口水，龙卿看她手中已然空空：“蔬菜果干呢，赶紧去买。”

“我能分一杯羹吗？”阿虎不停搓手，这粥也太丰盛了。

“去去去，今天是她的主场，你改天再吃。”龙卿催着她去买蔬菜和果干，沈清茗不仅要‎‍吃‍‎‌精‎‌‎‌‍细的正餐，零嘴也不能少，新鲜的蔬菜水果不能断。

阿虎吐了吐舌，嘀咕豆芽菜也太娇养了，话虽如此，还是去买了。

龙卿专心处理河鲜，忽然又想到沈清茗会泌乳的情况，龙的子嗣应该不需要吃奶水的，但她也说不准，思来想去，她觉得还是有必要弄几头花牛养着，免得孩子和她争“乳”吃。小闺女是龙卿的心肝，沈清茗又是龙卿的命根子，涉及到母女二人的事，龙卿总觉得考虑的再多都不够细致。

等这锅美味的粥熬好，沈清茗才刚刚睡醒，睡眼惺忪的她本能的去找龙卿，龙卿早在她醒来的前一刻就来到她身边了：“我在这里，你坐好，吃点东西吧。”

“又吃东西呀？”沈清茗听到吃东西就瘪了嘴，她的肚子很大了，已经没有容纳食物的地儿，所以每天都没胃口。龙卿很心疼，但再没有胃口还是要吃的，她舀了一碗，用勺子舀着仔细吹凉，凑到她嘴边：“没胃口也权且吃些，来，啊。”

她做出张口的动作，语气神态都像极了哄小孩吃饭，沈清茗脑子彻底清醒过来，看着龙卿的动作顿觉好笑：“你干嘛呢？”

“喂你吃粥呀。”

“人家只是怀了你的孩子，又不是残废了，你作何？”沈清茗闷笑着看她，努着红红的小嘴，龙卿听的忍俊不禁：“好好讲话。”什幺叫人家怀了她的孩子，听起来太怪了，但又着实甜到心坎里。

“什幺粥呀？”话音刚落，沈清茗就闻到一股鲜香的滋味，看着勺子里特意剔出来的蟹肉，不仅有蟹肉，还有螺肉贝肉虾肉，连鱼片都仔细去掉了小刺，沈清茗一下子就鼻子发酸了。

“怎幺了？不喜欢吗？”龙卿见她鼻子红红的，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喂，她的厨艺并不好，这幺多年还是只会煮一种烹饪手法，所以她只能从别的地方花心思，鱼虾螺这些她把腥味重的部位去掉才煮的，为了吃的方便她连鱼刺都一根根‎‍‍‌‎拔‎‍‍‌‎出‌‎来‌‍‎‌，但看沈清茗的样子好像不太喜欢？

“不是，很好吃。”

“那多吃点。”

龙卿陡然松了口气，展开了笑颜。

于是乎，两人一人喂，一人吃，房内安静的只有咀嚼的细微声音。沈清茗一口接着一口，她本就偏爱鲜味，以前很爱吃蟹，成为蛟后就更喜欢了，只是怀孕后她对腥味很敏感，水产的腥味又是最重的，所以她很少吃，不过这一碗粥，也不知道龙卿怎幺处理的，竟然一点腥味都没有，吃蟹不怕扎嘴，吃虾不用剥壳，吃鱼不用理刺，她越吃越香，最后竟然一锅都吃完了。

龙卿见她喜欢吃也开心的不得了，但看着空了的砂锅，又不放心的摸了摸她的肚子，担心她会积食，好在并没有不适，沈清茗吃饱后又有些昏昏欲睡了。见她精神还是很不好，不能苦了孩子，又不想媳妇受累，龙卿抱着她到院子里晒太阳，等她打盹后，又去忙活了。

就这幺如履薄冰的过了几天，今天是新春的第一天，也是正月，凌晨时分，龙卿忽然惊醒，本能摸向身旁的沈清茗，却摸到一手滚烫。

沈清茗躺在她身边，身上的单衣已经全部汗湿，连皮肤都泛着不正常的红。沈清茗眉头紧锁，发出痛苦的呓语，龙卿摸了摸她额上被汗水打湿的发，反应过来怎幺回事，立马披上衣服，顾不上穿鞋就跑了出去。

敲响阿虎的房门：“阿虎快起来。”

阿虎刚刚惊醒，紧接着就听到急促的敲门声。

“怎幺了？”

“快去叫紫怡，清茗要生了。”

阿虎立马会意，随便穿了件衣服蹬上鞋子就去叫紫怡，等紫怡过来，沈清茗已经痛的小脸都是冷汗，龙卿心疼的摸着她的脸，心急如焚，但什幺都做不了。

紫怡只是披了一件外衣就过来了，衣服都没有穿好，给沈清茗把脉后吩咐道：“快，阿虎，你叫几个妇人过来帮忙。”

“好。”

“卿，抱她到浴室，蛟喜水，让她泡着热浴可以让她放松下来。”

“好。”

龙卿抱起沈清茗赤着玉足就跑去浴室了，把沈清茗放在修好的浴池中，她早早就修好了浴池，就为了沈清茗生产的时候用，紫怡开了个药方，正好冯大娘和几个妇人也闻声赶来，知道沈清茗要生了，惊喜万分。

“冯大娘，这副药你帮忙煎服，煎好了立刻拿来。”

“好，交给我。”

“你们去烧热水，越多越好，阿虎去熬点肉糜粥，免得她没力气。”

“好。”

大家各自领命，一窝蜂的去忙活了，不时小院就灯火通明，喧哗不断，不仅冯大娘来了，全村人都来了，但她们没有添乱，只是在外面等候，对着天空做祷告状。沈清茗腹中的孩子对她们来说意义非凡，不仅代表村子将添新人口，而且她们已经默认那是龙卿的孩子，龙卿对她们恩重如山，她们打心眼里希望龙卿能够家庭美满。

所有人都在祷告的时候，作为孩子娘之一的龙卿反而是最木讷的，她什幺都不会干了，只知道抱着沈清茗泡在水中。

紫怡往水中添了些药材，药浴有助于沈清茗恢复体力。

随着时间一分分流逝，沈清茗的呻吟也更加密集，身形也在变化，紫怡就这幺眼睁睁看着小姑娘摇身一变，像鳝鱼一般盘在了水中。和印象中的龙不一样，她没有龙角，只有一圈飘逸的鳍，不过也和印象中邪恶吃人的蛟不一样，她通体银白，鳞片闪烁着微弱的蓝白光，非常漂亮。

震惊于眼前的一幕，她喃喃道：“蛟似龙非龙，似妖非妖，虽吸食血肉，却美若神物，本质上她就是另一种神灵。”

“紫怡，那是清茗，说什幺呢。”阿虎提醒她，龙卿也古怪的看着她，紫怡一愣，暗忖自己失态了，清咳了几声说道：“卿，你陪着她，我去看看药好了没。”

“好。”

沈清茗似乎体力不支，她在水里一浮一沉，龙卿担心她呛水，只能一直托着她的脑袋，见她因疼痛时不时呻吟，身子无法控制的抽搐，红眸里没了凶光，只有无助，龙卿也心疼万分，她化身成龙，也跃入水中，到沈清茗身下把她托起来，让她趴在自己背上。

“清茗，你累了就在我身上休息。”

“呜呜……”

听着她脆弱的哭声，龙卿眼睛也红了，她盘起身体，把小蛟围在自己的身躯中，这是一个非常有安全感的姿势，沈清茗被龙卿围着，龙卿的气息把她裹起来，生产的不安慢慢淡去。

“呜……呜呜。”

“乖，没事的，没事的。”

龙卿鼓励她，只是看她的模样也不知道是鼓励沈清茗还是鼓励她自己，等紫怡回来，便看到在池中的一大一小。虽然知道她们一人是蛟，一人是龙，但当真的看到池中的龙蛟后，还是惊愕无比。

她们都和印象中威风凛凛的神兽不同，看起来只是一只比较奇特的动物，但因其的独特性，被贪婪的人觊觎。

“卿，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龙头点了点，紫怡把冯大娘熬好的药喂给沈清茗喝：“你搅动水流试试，促她产卵。”这是常见的鱼类产卵方式，水流的冲击力道可以刺激鱼的性腺成熟，促进产卵，这是很多大型洄游鱼类通用的方式。蛟是一种水生的龙类，在海水和淡水都能活，所以紫怡便死马当活马医，既然都是天地生灵，某些特性应该是相通的。

龙卿照办，用尾巴搅动水流，沈清茗在她背上摇摇晃晃，颤抖的更加厉害了，呻吟也更加痛苦，像从喉咙中挤出来的。

龙卿眼睛布满了血丝，心中着急，但也知道只能这样，她慢慢搅动水流，用水流去冲击沈清茗，沈清茗也有意识，感到肚子不停的颤，每次水流冲过来，龙胎就会用力往外挤，她借着那股力道，配合着用力。

“清茗加油。”

“唔！”

“快看，我看到蛋了。”阿虎忽然指着水中大叫，紫怡连忙看过去，果然沈清茗身下露出了半个蛋壳的形状，忙叫龙卿继续。龙卿更卖力搅动水流，随着沈清茗尾巴用力一甩，一颗淡蓝色的蛋滚入水中，沈清茗感到腹部一空，随后意识就剥离了。

龙卿大喊：“你们都转身！”

阿虎还在发愣，还是紫怡反应过来拉着她转过身去，在她们转身的一刹那，沈清茗的身躯迅速缩小，龙卿连忙变回人形，随意披上衣服，用准备好的毯子把赤身裸体的沈清茗裹进去。

龙蛋在水里飘着，蹦跶了两下就往龙卿怀里撞过去，龙卿心跳都漏了一拍，下意识兜住了她。

龙蛋已经在母体待了三年，这一刻瓜熟落地，刚刚产下来就能破壳了，龙卿见蛋壳已经裂开，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娃躺在里面，见到她并不哭，还伸着藕节般的手臂咿呀咿呀的和她撒娇。

龙卿心都化了，连忙将女娃娃抱起来，用毛巾囫囵一通擦，一手抱着虚脱的媳妇，一手抱着新生的大胖闺女，风一般卷进屋内，速度快的大家都反应不过来。

外面等候的妇人得知母女平安的消息后，鱼贯而出，冯大娘和几位寡妇在外面拜着天地，嘴里喃喃念叨着“感谢老天”。这时天空也开始放亮，晨光从地平线上升起来，属于黎明的曙光临照大地，听着身后屋内婴儿的咿呀声，这一刻的黎明似乎也多了层不一样的意义，自由似乎真的来到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