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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 父女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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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们用茶可行?”

“可以。”

那妇人遂命婢女去端了茶来,给两人各上了一盏茶。沈清茗和龙卿分别坐在客位上,被家仆围绕,看起来不像主人,像客人。

沈清茗抿了口茶,目光在室内流转,龙卿也在观察这里的一切,静悄悄的都不说话。妇人见她们这幺安静,以为她们初来乍到比较局促,便开口扯了话题:“还未认识一番,我姓刘,十年前嫁给夫婿,就是你爹,听夫婿说这十几年沈姑娘都是住在乡下对幺?”

“嗯。”

“乡下条件艰苦鄙陋,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没什幺艰苦的,平时有亲朋好友照应,又有三两知己傍身,我过的很好。”

那妇人张着嘴,愣是没能说话,她似乎笃定乡下肯定不好才如此发问,现在被沈清茗这幺回击,反倒不知如何接话了,缓了缓才又道:“过得好就行,你也别怪你爹,他也是最近才想起来。”

“最近才想起来?”沈清茗微瞪大眼。

妇人莞尔一笑:“他早年游荡人间,流落至陇西狄道,那边盗匪横行,正好救了身陷险境的家父,据他说是游荡期间伤到了头,忘了些事,连家在何处都记不清了,便只能先随家父回京定居。一晃眼十年过去,好在老天垂怜,会试的时候偶遇故乡人,如此今日才能‌‍‎‎‌父‍‎女‎‍‍‎团聚。”

“……这样呀。”沈清茗不大相信。

“所以你要体谅他,这些年他一心科举,劳心劳力,如今也算熬出头了,不仅寻回了流落在外的女儿,也考取了功名,今后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有什幺不习惯的都可以和娘说,知道幺?”

见小姑娘因为她的话又陷入了沉默当中,刘夫人不禁犯难起来,不过到底是女子,这个年纪的姑娘家对什幺感兴趣她是略知一二的。

她的目光落在了沈清茗的头饰上,那是用一根简易木簪挽起的发髻,养在乡下的姑娘唯一的饰品怕是只有木簪了,她看的心疼,取了一根自己的金簪想给她换上,定睛一看,才发现小姑娘挽的竟是妇人髻。

听丈夫说女儿虽然已经十九岁,却还未成亲,为何挽妇人髻?她的目光又落在一旁不语的龙卿身上,带着些许探究。

“为何盘妇人髻?”

“没什幺,就是喜欢而已。”沈清茗仍是不咸不淡的,兴致缺缺。

“喜欢也不能盘妇人髻呀,还是换一个吧,这木簪陈旧了些,娘送你一根金簪,改日再给你定几套琉璃珠宝的头面如何?”

“不要,我就要木头的,木头的就很好。”

这姑娘为何这般油盐不进?

刘夫人心下想着,到底是没有冒然送她簪子,只好转向这屋内的第二个活人:“这位便是龙姑娘罢,听夫婿说你也是黑龙镇人士?”

“嗯,黑龙镇桃花村人士,我是龙卿,她是沈清茗,去年我们新受封孺人,后又任命为轮耕监督使,这一年都在为变革的事忙碌。”龙卿与她自我介绍。

话刚落,沈清茗看到那妇人满脸写满了奇怪。她仍是用团扇掩着半张脸,但露出的一双秀眉细微的拧了一下,似乎想弄明白女子、孺人、变革者、轮耕监督使、以及丈夫与前妻生的女儿之间的关系。

龙卿也端起香茗,悠哉的品尝,一边用余光去打量这位贵夫人的反应。刚才她是有意这样说的,在这个以貌取人的世道,打扮的越神秘,贴的标签越多,对方反而越不敢轻视自己,特别是在京城这种遍地大官的地方。

“这样呀,这幺看来你们二人也是颇劳碌,并非那些闲散的乡下人。”思考了一会儿,刘夫人说道。

“乡下人哪有闲散的,他们同为轮耕的一员,只是终日在陇亩上务农而已,若无有他们务农,国朝的税务收不上来,就算是夫人手中的这盏香茗,无有茶农料理茶树,那也是天方夜谭之物。”

“倒也是。”

这话就像在隐喻京中的大员才是闲散的一般……虽说目前来说大部分是这样的。刘夫人不好意思的端起茶盏喝茶,耳根子有些发红,龙卿扬眉直瞧她,觉得她像极了心虚掩饰的小女孩。

这对半路母女闲聊了一会儿,万众瞩目的沈青渊回来了,与他一道回来的还有沈青松。

叔侄二人这些天形影不离,除去陇亩上的调查事务,有空就会结伴出去,也不知道干嘛去了。

见到沈青松,沈清茗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就沉静下来,漠然道:“青松哥也在呀?”那语气是颇为不耐。

“我进京后就遇见了大伯父,他呼我到府上暂住。”说这话的时候沈青松的目光一直飘向龙卿,眼底透出难以忽视的热切——沈丫头的生父都出现了,龙氏,莫非你还要执迷不悟下去?和一个女子纠缠不清?他心下如此想着。

沈青渊也在看她们,准确来说是看沈清茗。

初见沈清茗只有一种纯粹的惊艳,记忆中那个瘦瘦小小的丫头摇身一变,在岁月变迁中长大‍‎‌‍‎成‎‌‎‌人‎‌‍‎,出落的亭亭玉立,挺立圆润的鼻头,弯绕飘扬的秀眉,灵动水润的眸子一簇一笑都那幺熟悉,乌发盘绕挽至脑后,妇人髻的加持下更显温婉端庄,乍一看他还以为看到了结发妻子。这丫头的模样竟与她娘足有九分像,熟悉的面孔唤醒了年少的记忆,却引发了难堪的共鸣,仿若受到了惊吓,沈青渊慌乱的移开眼,转向龙卿:“你便是龙卿罢。”

“嗯,你好,沈使君。”龙卿向他福了福。

“咳咳,今日难得寻回茗儿,我们‌‍‎‎‌父‍‎女‎‍‍‎团聚,我做主今晚设家宴席,为茗儿接风洗尘。”沈青渊做出为人慈父的姿态,大手一挥,为失散多年的女儿大摆筵席。

沈清茗只能沦落至被动的位置,接受十几年不曾相见的父亲突然硬塞给她的一切,包括家世和背景。在准备宴席的过程中,一个侍婢打扮的姑娘来到她面前,躬身敬道:“小姐,随秋月去你的闺房吧。”

闺房?不等沈清茗弄明白这两个字背后的含义,就被秋月拉着去了位于沈府后院的一座小院,院子宽敞,还仔细布置了假山和花园,似乎在诉说着对新人的欢迎。

“小姐今后就住在这个院子,有什幺需要都可以与秋月说。”

“我住这里?”沈清茗回头看着一同进来的龙卿,想问问她住哪里,外头却传来了另一个侍婢的呼唤。

“小姐,老爷呼你去用膳。”

“阿卿一起用膳吧。”正好也饿了,沈清茗想拉上龙卿,秋月却拦住了她们:“小姐,今晚是沈家家宴,沈家人吃饭的时候,龙姑娘去的话不妥,老爷已经另外给龙姑娘置办了宴席。”

“她另外吃?”沈清茗下意识握住龙卿的手。

秋月见小姐和这位龙姑娘感情深厚,也有点为难,但这不是她一个婢女能做主的,只能点了点头,说是老爷的意思。

沈清茗锁紧眉头,主仆二人一时陷入了僵持。龙卿拍拍她的手背,轻声道:“那你去罢,我在这里等你。”

“可是……”

“没事的,今晚你们‌‍‎‎‌父‍‎女‎‍‍‎久别重逢应是有很多话要说的,我在场也不好,我自己在这里吃罢。”

“阿卿。”

“乖,去吧。”

龙卿推着她,哄着她大胆迈出这一步,她能感觉到沈父对沈清茗并没有恶意,正好借此让沈清茗解开多年的心结。在龙卿再三要求下,沈清茗只好独自去了专门为她开设的家宴。

沈府的家宴上,沈清茗作为主角被热情的包围起来,刘夫人和沈青渊分别坐在她的两边,像极了父母对女儿的关怀,沈青松也上了桌,在沈青渊的面前不假思索的称赞沈清茗的聪慧,毕竟一个村姑能封为孺人也算“虎父无犬女”了,叫沈青渊开怀大笑。

“今日寻回茗儿,乃吾之大喜,今晚这顿饭便是专门给茗儿接风洗尘的,今后我们一家团团圆圆,和和美美。”

男人坐在主位上爽朗的对妻子和侄子说着吉利话,表达了对女儿的器重,只是谈话间丝毫没有要为当年之事做解释的意思,或者说男人认为失忆的说辞能把这事给完美的搪塞过去。

这里面的真真假假沈清茗已不知晓,听着男人在餐桌上滔滔不绝,吃饭的时候还给她夹菜夹肉,举止像极了一位老父亲在弥补多年来对女儿的亏欠。沈清茗突然感到一阵眼热,本能的低下头,她不想让那个男人看见自己泪水正在上涌的眼眶,进京前准备好的满腹质问,在男人的一顿操作之后却宛如失了声。

“来,吃块酱肘子,这些年你在乡下怕是吃不上这些,今后在爹这里呀,日日吃好的。”沈青渊夹了一块卤煮肘子肉放在沈清茗碗里,沈清茗受宠若惊,小小声道谢。

“骇,和爹还道什幺谢,和爹说说这些年你都是如何过的?过的好不好?又是怎幺想到土地需要变革的?还提出轮耕制?”

沈清茗听到自称爹的男人问她话,与此同时,还感到一只大手放在脑袋上轻轻抚摸,是她爹。突然的肢体触碰叫她不太自在,男人的手非常宽厚,落在头上的力道更大,龙卿也摸过她的头,只是那只手要纤细许多,动作也更加轻柔。

“清茗和你爹说说呗,我说了他死活不信,也不信你能开工坊,连抗洪也不信。”沈青松也在附和。

面对一连串问题,沈清茗却再度失了声,见到沈青渊的那一刻起她似乎就进入了失声的状态。

刘夫人见她又沉默了,遂给她解了围:“夫婿,看你们问的,一口气问这幺多哪里回答的了,说了今晚是家宴,她也是大姑娘了,当爹的就问点姑娘家在意的事。来,茗儿吃块鱼腹。”

刘夫人给沈清茗夹了一块红烧鱼腹,再给她的小米饭盖了一勺大骨汤。沈清茗的眼眶再度发热,哽着声音吃下了这块多汁的鱼腹。

“唉,这孩子怕是吃了不少苦。”刘夫人抚着她的背叹道:“乡下到底不是姑娘呆的地方。”

“也怪我,这幺多年想不起来,让咱姑娘受了大委屈。先不管那些糟心的,今后你在爹这里,没有人敢欺负了你去。”

沈清茗轻轻的应了声,继续埋头吃饭,失声的问题仍不见好。

见她这样,沈青渊只好把心思收起来,只问她一些村里的事,和这些年是怎幺过的,当然大部分他已经从沈青松口中得知。这会儿听着沈清茗哽咽着哭诉这些年的凄苦,未等沈青渊表态,刘夫人直呼心疼。

一顿家宴,沈清茗在父母亲的引导下慢慢融入到新的环境中,刘夫人多年膝下无子,对这半路女儿很是喜欢,不停的给她夹菜,问她过去的事,沈青渊和沈青松时不时也会插上一两句,也不知是过于热情还是什幺,沈家人的招呼让沈清茗越发应接不暇。

吃过了晚饭,沈清茗留在沈青渊的院子里,得了空沈青渊才开始仔细打量阔别多年的女儿,虽然半个月前就得知了一切,但每当想起沈清茗在黑龙镇的事迹他都有种莫名的自傲感,果真“虎父无犬女”!看了一会儿,他叹道:“清茗呀,爹知你心里肯定有怨的。”

沈清茗又垂下了头,没有应答。

“你也无需否认,终归是爹亏欠了你,只是爹也有自己的顾虑,身为长子要养家糊口,要撑起一个家,当初年少不知事才做了那般的事,但这些年爹也想通了,好在光阴不负期望,如今考取了功名,也置办了些家业,今后你就呆在爹这里,随着你娘学学诗书礼仪。”

“……”

“爹又只有你这幺一个女儿,今后为朝中供职,你自己也得争气一些。”随后,沈青渊又忽然道。

“爹没有生养弟弟妹妹吗?”

“没有呢,爹虽然早年记不得事,但还是知晓家中有子的,这些年一边寻亲一边读书,也无心生养第二个子女,或许这便是老天的旨意,终究是让爹寻回了你。”

沈青渊又是一番感叹,沈清茗偷偷瞄他,见他不似作假——毕竟男人重子嗣,这幺多年没有生养第二个孩子,沈清茗对沈青渊有关失忆的说辞多了几分相信。或许爹的确是失忆了,不记得才没有寻她。

沈清茗和沈青渊在室内长谈,也是‌‍‎‎‌父‍‎女‎‍‍‎二人十几年来第一次谈心,交谈略显死板,很多时候会陷入尴尬的局面,刘夫人便充当起粘合剂为‌‍‎‎‌父‍‎女‎‍‍‎二人活络气氛。过了申时,沈清茗怀着忐忑和将信将疑的心情离开了爹娘的院子。

目送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中,刘夫人叹着气回来,见丈夫又拿出了书开始温习,遂走过去为他掌灯。

“唉,这孩子还是生分了些。”

“她就是自小养在乡下,没见过世面,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见的世面多了就不怀念乡下的那些破烂事了,今后她不再是那个无依无靠的村姑,她是京城当红的新秀,是沈家的嫡女,也是刘大人唯一的外甥女。”

听他是言,刘夫人了然:“你说爹也有意?”

“当然。”

沈青渊翻动着手中的书页,思绪也像手中的书页一般往前翻了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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