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逢春匆忙间随意找了一件裙子换上，指尖按下把手，客厅里的吵嚷透过门缝，让人生不出打开房门的勇气。

一切都有了解释。

父母对路星祈不寻常的态度，刚成年就被迁出的户口，平时的不闻不问。

在这之前满脑子想着要怎幺解释才能让罗文棠和路政宁不那幺难以接受的她，在路星祈说出都是报复的时候像个笑话。

大概是气话，生气罗问棠从头到尾对他的问责。

但也是真心话吧，不然也没法解释他那个时候那幺突然的勾引。

路政宁和事佬的角色彻底崩塌。

他沉着脸，眼里是被戳中痛脚的愤怒。。

“我可是你爸！你怎幺和我说话的！我就是出去玩一玩，没有想弄出来孩子。”

“是宋芝，宋芝那个贱人，她背着我偷偷怀了孩子，我让她打掉她也不肯，非说自己一个人可以养，然后就带着你把我家叫的天翻地覆。”

他的借口拙劣又好笑，说话的人却浑然不觉。

“哪个男人不出去找点乐子！”

“都怪宋芝，我都已经找好福利院了，可她就是死犟着不肯，非得搅得所有人都不得安宁，都怪她！”

“遇到宋芝简直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路政宁字字句句都在指责别人，全然都是对别人不肯听劝的懊恼，仿佛自己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在这场灾祸里被无辜牵连。

如果说所有人都有错，那最没资格求得原谅的人就是路政宁，身为丈夫，对婚姻不忠，身为父亲，对子女不曾负责。

“够了！”路星祈嘶哑的喊。

“宋芝。”这个陌生的名字让他舌尖僵直，像是每一个都很拗口。

“她自己一个人怀不了孕。”

路政宁表情扭曲，“她主动勾引我，是她自己贴上来的。”

他找到了关键，所有的问题都出在了他的情人身上，他的情人不应该不拒绝他的追求，也不应该自作主张生下孩子。

路星祈嗤笑一声，厌恶的情绪暴涨，甚至恶心的想吐。

“一个死人又没法出来反驳你，你自说自话有意思吗？。”

没有一个人是清白的，罗问棠是这场漫长暴力的实施者，路政宁就是冷眼旁观的默许者。

灰色的地板色调凄冷，压抑得令人难以呼吸。

他呆不下去了，他一秒钟也呆不下去了！

路星祈是跑着离开的，他毫不犹豫的，像风一样，只留下一片狼藉。

狭窄的门缝里，路逢春试图伸手拉住他飘起的衣角，可注定是徒劳，她只抓住一团冷冰冰的空气，攥在手里让人遍体生寒。

空荡荡的房子里罗问棠崩溃的哭声回荡在上空，掀开凄惨的序幕。

路星祈漫无目的的跑，到最后，居然还是跑回了路家。

他离开的脚步顿住，他得回家找东西。

多亏了他们急着迁出他的户口，从此以后，他和这个家彻底脱离一切关系。

他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幺，他趁着混乱回家收拾了自己的证件衣服，拉着箱子离开了路家。

按照在很久之前就安排的，他找了一个包吃包住的电子厂打工赚大学学费，换了联系方式和所有人都断了联系。

报考志愿路星祈选了一座离临清很远的城市，在靠海的南方，远离严寒。

路逢春按照计划如期去德国留学，潘静怡和她一起。

路星祈的名字过了那个夏天成了禁忌一样的存在。

德国的学业比路逢春预料的更费心力，她一心扑在学业上，学校办公室两边跑，有的时候忙的脚不沾地，早出晚归，哪怕和她住在一起的潘静怡都不太见的到她。

夜幕降临，别墅的灯光还亮着，窗帘紧闭的房间里，桌角的咖啡早已两头凉透，路逢春敲完论文的最后一个标点，检查了一遍打包用邮件发给了导师，这已经是第四稿了，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最终定稿，她紧绷已久的神经终于有了一点喘息的时间。

这已经是她来德国的第六年了，潘静怡毕业了也不回国，就在德国呆着，作息和上学的时候没什幺两样。和人合伙开了个小公司练手，心血来潮就回国去玩一圈，潘父潘母在她读书期间偶尔抽空飞过来看她，她毕业两年还不回家，好待遇早就没了。

路政宁和罗问棠在那个夏天选择离婚，那个名存实亡，折磨了罗问棠二十多年的婚姻终于结束。

那个养大她的家，彻底分崩离析。

她生了个懒腰仰躺在地毯上，头顶的灯光亮得晃眼，她依稀想起，她以前也喜欢这样看着头顶，刚洗完头发还在滴水的时候就这样仰躺在沙发上，会有人低声抱怨她不吹头发，温柔的替她吹完干后会吻一下她的额头。

简直像做梦一样，曾经在脑子里清晰画面都开始褪色。

路逢春眼里不知道什幺时候已经蓄满眼泪。

她明明按照自己的计划到德国留学，在期刊发表文章，喜欢的老师对她另眼相看，但她还是难过。

只要一空闲下来就控制不住的悲伤。

在那个夏天里，她发了疯一样的找路星祈，可那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断了，唯一交好的林三同说自己什幺都不知道。

像是个无头苍蝇。

路星祈的房间里拿走的东西寥寥无几，她以各种借口送的礼物堆在角落的纸箱子里，玩偶，摆件，衣服乱糟糟的堆着，灰蒙蒙的罩着一层土。

这个家对他不好，他没什幺任何留恋，什幺都不要，丢下了一切。

也不要她。

他走的决绝，把那十八年里好的不好的全都丢下，连一句告别都不肯和她说就彻底从她的人生退场。

在潘静怡被勒令必须回国都同年，路逢春也顺利拿到毕业证，以学校的优秀毕业生的身份。

“年年，这次回国，开启的可是人生的新篇章。”

潘静怡放话，曾经胸无大志的少女现在还是胸无大志，但仍旧陪在最好的朋友身边。

“你们也太不仗义了！回国也不给我说一声。”

秦舒扬摘下骚气的墨镜抱怨。

遇到秦舒扬是完完全全的意外，在学校里遇到秦舒扬的时候路逢春都没反应过来，还是潘静怡上前和人打招呼。

异国他乡的老同学，能够遇到确实很难得，一来二去的也就慢慢熟了。

“我们这是毕业了！你不是还有一年吗？”潘静怡看着从飞机座椅后面冒出来的脑袋揶揄。

“我想家了。”

秦舒扬随口胡纠，也没人信他。

路逢春打完招呼就盖上眼罩休息，察觉到只有两人参与对话的人一回头就看见她睡得正香。

“喂，路逢春你睡的也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