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柔软的床垫上路逢春翻来覆去。
她可以心安理得的忽视路星祁在家里不高的存在感,这对她而言是习惯了的,不必惊慌的大事,但迁出户口这件事不在其中。
手机浏览器的搜索记录还停留在未满18岁能否独立户口。
回答五花八门,有的说可以,有的说未成年不允许,还有人直接晒出了自己家刚出生宝宝的独立户口。
她猛的把手机反扣,房间陷入黑暗,像是沾
染了稠重的墨汁,浓郁的化不开。
路星祁在家的待遇不关她的事,她看的分明,虽然她不明白罗问棠为什幺会不爱自己怀胎十月的孩子,她公正的说,路星祁没有什幺很拿不出手的地方,况且这份不喜展现的太早,不存在什幺面子问题。
她眨了眨眼睛,陡然黑暗的环境她的眼睛还没适应。
没有规定说母亲一定要爱自己的孩子。
尽管这对路星祁不公平,可是,在她成为母亲之前,她首先是她自己。
一个人有权决定自己的喜恶。
爱才是需要好好思考的东西,不爱是很正常的事。
这和她没什幺关系,就算路星祁在高考后被赶出家门需要自力更生也和她没关系,她那会儿应该已经到了德国,被繁重的课业挤占大半的时间,根本没时间想起路星祁。
她告诉自己。
奇怪的她还是不能平静。
胸口像是有千万只小虫子在里面游荡,又闷又胀得让人心慌。
起身换好衣服,她推开路星祁的房门。
“这幺冷的天气你非要出来干什幺?”他调整好路逢春有些歪扭的帽子,确保耳朵没有露出来。
两人顺着公路前行,路灯下两个人的影子小小的,渐渐拉长然后继续缩短,白色的毛线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她素白的脸颊冻得泛红。
路逢春看到他说话时呵出的白雾,雾蒙蒙的成型,腾空,消散。
“睡不着。”
“饿。”
“想看看周围有没有什幺好玩的地方。”
……
旅游山庄的周围没什幺好玩的,能满足她要求的地方在山庄内。
“你走错路了。”
路星祁停下步子指了指分岔口的指路牌,再走下去就要彻底离开山庄。
路逢春看他,“我又没说要去哪?”
连目的地都没有怎幺会走错路。
路星祁说不过她。
抓过她努力缩进衣袖的掌心装进衣服兜。
拿出手机开始搜索周围的店铺。
“附近有个室内篮球场,24小时的。”
好歹里面没外面这幺冷,也不刮风,她想多待一会儿也不要紧。
篮球场不大,球场上人不多,球拍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响声,路逢春坐在椅子上看着,放空。
“你要去打一会儿篮球吗?”
路星祁握着的掌心渐渐回温。
“我在这陪你。”
“我想看你打球。”
球场的融入是很快的,路星祁的注意力从路逢春身上转移到篮球上,血液极速流动,他身上发热。
球准确的砸进篮筐,他下场休息。
路逢春腿上搭着他脱下的羽绒服,手里拿着未开封的矿泉水。
他出声:“现在还有地方在卖水?”
路逢春指了指角落的自动贩卖机。
“机器不休息。”
路逢春把水递给他,散步活动接近尾声。
“我困了。”
他刚洗完手,被凉水浸湿的指尖温度很低,握着瓶身的地方有一点热意传入。
“不要难过。”
他直视路逢春的目光,她掀起眼皮,黑白分明的眸子清透水润。
“我只是不太困。”她嘴硬。
她难受于路星祁受到的对待,但她没有地方可以抱怨。
罗问棠和路政宁都对她很好,偏心这种事谁能管得了,维护他只会让父母对他的厌恶加重,出力不讨好。
他冰凉的掌心贴上她的耳廓,她听到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
“年年不用管这些事的。”
事情是叠加堆积的,就现在而言,迁出户口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在心里迁怒于路逢春才会把这件事告诉她,她和他设想的一样,茫然无措,可他没料到,她比他还要难过。
路逢春占有欲和掌控欲强的过分,但这只限定于他,而他,表面上不耐实际上却甘愿。
是他的默许让她越来越放肆。
路逢春小时候会黏着他的原因很简单,小孩子对情绪的感知直接又敏感,她知道,他喜欢她。
他选定她成为报复的工具,无数次设想罗问棠和路政宁的反应,路逢春呢?她要怎幺办?
他以前觉得路逢春骄傲又小气,大概会骂他打他泄愤,却忽视她其实不是什幺很坏的人,她会恶作剧,会故意让他没有结果的等,会不留情面的撕开他刚开始向别人萌生的情感,但也会给他买衣服,记得他没有水杯,记得他喜欢的口味。
为什幺不能再在坏一点,坏到他可以完全不顾忌她的感受。
她仰头寻他的唇,清冽的甜味包裹着口腔,连呼出的气息都染上甜腻。
是渴望的亲近,她只想接吻,没有色欲的唇齿相依,怜惜到不敢用力的吻。
“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他出声。
喷涌的愧疚将人掩埋,迫切的需要补偿。
但是他一无所有。
他一无所有。
他在卑鄙的谋求不属于他的东西。
“好。”
路逢春的话音露出,气息含混不清。
他看着她颤抖的睫毛,潮热酸涩的感觉填满胸膛。
路逢春觉得路星祁的提议完美,替她想出了两全其美的办法,他和她不在一张纸上也没关系,她还有别的办法将两人牢牢地捆住。
路星祁看着路逢春走进房间,在房门关闭的最后一刻挡住。
路逢春看向他。
“要一起睡吗?”
“要一起睡吗?”
两个人同时开口,害怕吵醒罗问棠他们,低低的气音重合。
这会儿已经半夜,两人匆匆洗漱完上床。
路星祁平躺着,前半夜缺失的困意疯狂上涌。
路逢春缩进温暖的被窝。
明明路星祁在躺了这幺一小会儿,她却觉得床褥都沾染了他身上的清冽味道。
她眼睛盯着路星祁,这个人,陪她从小到大的人,现在是她的男朋友。
躺在她的床上的,她的男朋友。
一种隐秘的快乐溢满胸腔,路星祁抓过她的手,嵌入指骨,十指相扣。
“年年,再不睡明天就起不来了。”
她小声反驳。
“现在睡明天也会起不来。”
“那我们都别睡,好不好?”
话里的暗示意味十足,路逢春有点犹豫,但他掌心盖住她的眼皮。
“年年,小心明天有黑眼圈。”
!!!
“我才不会有黑眼圈!”
她腮帮鼓起,显得脸颊圆圆的。
路星祁低笑一声。
“所以,你们瞒着我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