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圆圆负气离开是因为不同意她擅作主张做的决定。
可后来亲眼看着那人将身上藏着东西,尽数记在账本中,再怎么心硬如铁,也都快被软化了。
这人怎么这般可爱。
嘴里说着不肯给,面上做出十分不愿的姿态,可这手上动作比自己还要快。
已经将山里能带出来的,能整理出来的都整理出来了。
不能整理出来的,她也一五一十地转述。
连带着山里现在有多少男子愿意从军,也都详细周全地做了介绍。
“我们实在是养不起这些人,每天要吃的饭简直比不过粮食收成速度。”
弗陵状似认同地点了点头。
“是这样没错,所以早点将这些人送走我们也能轻松许多,还能白得一个大人情。”
圆圆抱了抱手臂腹诽出声:“我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养了这么久的底牌,本打算在关键时刻拿出来震慑群英,现在这种情况就送出去了,未免让人觉得有些可惜。
“我觉得我们太亏了,还是不要立马就跟谢玄道交代我们的底线。”
弗陵拉了拉她的手过来:“没有办法,我现在要想表忠心,只能用这种法子。”
“你哪里用表忠心啊,你就在这里站上一站,谢玄道就会死心塌地跟着你。”
圆圆理所当然地这样说道、
“我要表忠心的不是他。”弗陵叹了口气对她,下了床坐在床沿边,道:“是人家爹。”
圆圆坐在床沿上,挨着她肩膀坐着,“不过这件事你跟谢玄道说了没有?”
弗陵耸肩,摇头:“还没有说过,我连人都还没见到呢。”
圆圆皱眉:“是要给他一个惊喜?”
弗陵还没说什么呢,圆圆便已道:“别惊喜到时候成为惊吓。”
“你就不能盼着点好的吗?”弗陵斜睨一眼过去。
“我也不愿意把事情都往坏处想,可谁让那个人女人,看起来总怪怪的。”圆圆抱着手臂,思忖着那女人蛊惑她去西洲军营见谢玄道他爹又究竟出于什么目的。
之前还拼命要将人带走,这险些死在外头,就忽然转性了?
不可能。
狗改不了吃屎。
她们不知道在海上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说不定又是什么陷阱。
弗陵倒没有圆圆想得那般多,或许是她太过于纠结想要知道那个答案究竟是什么,是以并未对金连袂有过其他多余的疑点。
夜里吃多两碗饭,小侍女扶着自己出来消食时,弗陵有意无意地黄油到谢玄道书房外。
无非是想要守一守能否看到谢玄道回府。
她醒来已经有两天了,着实连个人影也没法瞅见,不得已让她心存狐疑。
然次数久了,反倒惹得富贵一脸喜笑颜开。
“郡主您就先回去屋里休息,世子回来了自会回去见您。”
“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世子只是去接一下被困路上的童大夫而已,很快,估计今夜就能回来。”
弗陵不接道:“怎么还要亲自去接?”富贵顿了一顿,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浮于面上。
弗陵索性又不回去了,硬是要问个清楚明白:“到底又什么不能说的?”
富贵面色窘迫,低垂着头,讷讷不敢言。
弗陵站在他面前,也不开口。
不过顷刻间,反倒是后者红了耳畔率先退了步。
“也不知道是哪里走漏了消息,有人在高贵妃面前竟有人说曾在这里看到过您。”
弗陵微微一愣。
纸包不住火,这样的解决是必然的。
“如今世子为了给您治病,特地去派人去京城将童老接过来,孰料童老随行的小药童的只能内情竟向府衙告密。”
“童老一行也被困在路上,其实是被高家的府兵扣押下来。”
富贵道:“世子曾经安插在高大人面前的那个假冒高公子的影卫回来报信,说是此行高家埋兵数千,意在铲除世子,削弱镇北侯的势力。”
弗陵道:“所以,他此行,是明知道有陷阱,还故意去赴险?”
富贵无措点头。
若是谢玄道此行能顺利将人带回,无非是给了高家一个把柄。
她如今确实在谢家的庇护之中。
那皇帝更可借此发兵,说他谢家藏匿和亲公主,破坏两国联姻。
如若不能顺利将童老带会,谢玄道入了他们精心设置的陷阱中,难逃死劫。
若是能就此铲除谢玄道,那就更合乎上面那人的想法。
无论如何走,这都是一桩只赚不赔的买卖。
“他有把握脱险?”弗陵不确定地询问。
“郡主放心,世子早有把握。“
“什么把握?”
富贵忽然哑口无言。
弗陵哂笑:“他带了多少兵?准备如何应对?为何你说的他信心十足,为何现在迟迟不归?”
“他现在到哪里了?是否已然遇险?”
富贵屈膝跪下,却是始终不言。
弗陵知悉,他向来忠诚于谢玄道,但凡那位说什么便无一不服从。
如果谢玄道不想告知她任何情况,那自己便是再如何为难她,依旧没有任何用处。
弗陵转身欲走。
“我要出门,你要是想随我过去便给我准备马车。”
富贵哪里知晓她要去做什么,只是自家世子可是严令要求自己一定得看好这人,这要是出了什么好歹,自己也不好跟世子交待。
眼见着这人说什么也阻止不了要出门,富贵忙不迭追了上去。
“郡主,你这是要去哪?”
弗陵不予理睬,待圆圆过来后才出声告诉:“你这次下来,身边可有带人?”
“有是有。”圆圆看着她脸上忽然兴起的急色,不解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弗陵面露灼色:“多吗?”
圆圆摇头:“若是有急事,我也可以现在传一声信号,让他们过来。”
“需得多久?”
圆圆面露警惕地看着她身后那探头探脑的人,只一把伸手将人拉至眼前。
“到底怎么回事?”
弗陵言简意赅地将事情给她顺了一遍。
“我担心他是被围困住了。”
弗陵握过她的手,急切道:“圆圆,先将人借我一用,我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那你需得先跟我说,要了这人马后,你要做什么?”圆圆道:“难不成还要亲自过去?”
弗陵不答反笑:“自然是做土匪该做的事了,抢人了。童老怎么说都是来给我治病的,怎么能看着他在路上被人扣下。“
这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若不是因为那个谁她现下会这般急切?
圆圆抬手按了按她肩膀,嫌弃地说:“你这个身体能做什么?”
弗陵顿了一瞬,不待她回圆圆便已道:“你不会还要亲自带兵过去救人吧?”
“你现在是泥足深陷,知道危险了还要奋不顾身,你不会真的......”
弗陵面上挂着恰如其分的笑意,微灼的目光望向她。
圆圆气得咬牙,双手叉着腰看向她:“是不是我要是不答应帮你,你就自己去?”
弗陵抿了抿唇道,微微垂下脑袋,又故意伸手拉了拉她:“其实也未尝不可。”
圆圆只认倒霉,即便她再不喜欢谢玄道冷漠的样子,也不得以承认自己无法拒绝璋宪提出的任何要求。
“这个人情算你的还是算他的?”
弗陵紧忙道:“算他的。”
圆圆舌尖紧紧抵腮:“正合我意。”
等这些她解了谢玄道被困的危机,叫他以后还敢再对自己颐指气使。
······
圆圆带足了一百来精兵强将策马而离后,前往谢玄道被围的晋城。
而弗陵也并未就此坐以待毙,她让富贵给假冒高家纨绔的影卫叫来,二话不曾多说便让人将他五花八绑,捆了起来。
富贵不解其意,却也不敢违悖她的命令。
只是影卫一头雾水,挣扎不休。
“作何绑我?”
弗陵狐疑地看向那人,旋即失笑一声:“为了你家世子平安归来,自然是得委屈你一般。”
被连捆带绑的影卫闻言便动也不动,也不再挣扎。
富贵看着那影卫,愣道:“郡主,您要做什么?”
弗陵起身往外走时,回道:“自然是带着他去见高大人。”
顺达吩咐他将人带上。
富贵似有所悟,将地上那人给带起来,随着她往府外过去。
他也不清楚君郡主大抵要如何做,不过如今也只能委屈一下对方。
弗陵道:“用他唯一的骨血来做交换,让高大人永远退兵,站在我们这边,背叛皇帝和高贵妃,你觉得有几分胜算?”
富贵顿了一瞬,拽着后边绳子那人也多了几分力道:“高大人爱子如命,只怕会唯命是从。”
说罢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影卫。
“只是,高贵妃毕竟是他亲妹子?他若是前脚答应后脚翻脸的话,又该怎么办?”
弗陵耸了下肩,回过头去看那被五花八绑的人:“那只能辛苦影卫大哥一下,劳烦你等下努力一把,展现一下为人子的魅力。”
影卫自是点头:“郡主,您看能不能先将我身上的绳索解开一下,有些太紧了。”
弗陵闻言一顿,笑而不语,吩咐富贵匠人提上马车,自己随后也上了车厢内。
富贵心只这兄弟被五花大绑的委屈所在,然郡主要求,他也不敢不从。
“辛苦你了,兄弟,不过世子如今能否平安,或许的靠你去换。”
“你不是说你平日里很得你那爹爹喜欢,他也未曾怀疑过你。”
影卫点了点头,看向弗陵:“郡主,您不会不相信我吧?”
弗陵托了托腮:“你叫我什么?”
影卫骤是一愣,不解地说道:“郡主啊,可是怎么......”
弗陵靠坐在车厢内,好整以暇地看向他:“谢玄道跟你说过我的身份?”
影卫当即屈膝而跪,头也始终低垂着。
“小的自己猜测出来的,世子虽然未曾对小的说起过您的身份,但小的再去假冒如今这个身份之前,便随同世子一直在民间搜寻您的下落。”
弗陵微倾前身,询问:“你可有在任何人面前提过?”
影卫自然否认:“小的怎么敢?”
富贵左看了看他,右看了看她。
“郡主,您可是怀疑他?不应该的,也是他来通禀告知高大人带兵去拦截童大夫,世子闻讯这才过去的。”
弗陵拧了下眉头道:“我也希望这只是我自己的杞人忧天,只是......”
影卫面上掠过一丝急色,忙道:“郡主,小的对世子一片忠诚。”
“我且问你,他们利用童老来设计谢玄道,是不是?”
“是,我那日在书房外听到我父......”
他语气陡然一顿,适时地改了一下称呼。
“听到高大人在跟幕僚谈话,对方应该是高贵妃派来的人,小的清楚地听到他们说,要利用童大夫设局将世子抓起来,以为为谈判,逼迫镇北侯放下手中军权。”
弗陵闻言,陡然扬了一扬唇。
放弃手中军权?
不得不得说上一句,高贵妃此举幼稚不堪。
就凭一个世子便想让威震八方的镇北侯妥协,只怕将来怕是要被打得连爹娘都不知道叫什么。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不愿意再骗高大人了,是否有这回事?“
“是,小的的确有段时间觉得良心不安。”
影卫说完,陡然一抬头,摇了又摇,急忙解释:“但小的始终谨记,自己是世子的人,一切唯世子之命是从,是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世子,背叛谢家的行为。”
弗陵漫不经心道:“你脸上也没贴着忠诚二字,我怎么看得出来?”
影卫脸色微微发白,攒紧的掌心时刻握成了拳。
弗陵拂了拂手,看向富贵问:“你家影卫中可有出过叛徒?”
富贵自是摇头。
“公子在这些人七八岁的时候从刀口下救出来,让他们为谢家卖命,他们才不至于年纪小小就去见阎王,而且早已定下铁规,但凡破坏规矩,以及背叛主子者,刑罚严酷,没有人敢犯过。”
弗陵点了点头,看向还俯首跪地的影卫:“如今你家世子身陷囹圄,烦请你忍一忍这委屈,等到高大人点头后,便永远放你回去,还你自由。”
“你回去后,便继续在这个位置上坐下去,你今后想要学着过去那个纨绔耀武扬威也好,和你那位父亲父慈子孝也罢。”
影卫道:“为自证清白,小的誓不怒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