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兰荪如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掀开家里的水缸。
这间小屋没有地窖,只在墙角阴凉处放了个水缸。
水缸里还有半缸水,她心安不少。
她嘱咐双胞胎在家好好待着,自己扯了块蓝色的布,裹在头上。
一来太阳太毒,这样可少许遮挡太阳。
二来田地干涸,沙土漫天,这样可拦住风沙。
柳兰荪手上挎着篮子,走在大街上。
她带来州府的蔬菜都吃完了,她想去城郊摘点野菜。
出了城,天空黄雾沉沉。
几日前,这里还隐约可见青山绿草,现在不过才隔了几日,景象就完全变了。
大片大片的黄土地裸露,明明是盛夏,树叶却被摘完了,不少树皮都被揭了下来,只剩一层干枯的树干。
地上的草木不存,大批的人,伏在地上,挖着草根,咀嚼出草根的汁水,再吐出来。
饿殍遍野。
柳兰荪脑海里浮现的只有这一个词。
她握紧手中空荡荡的篮子,往景家走去。
不管怎样,她要去试一试,借点蔬菜,最好能匀一点水,渡过这几日。
还没靠近景家,她就被迫停下了。
去往景家的路上,挤满了流民,一波又一波的人来来回回。
“天不给活路啊!”
“连景家都没有水了,安州还有哪里可以施舍我们的了?”
柳兰荪听了一会,这才知道,景家府中有一亩鱼池,只旱灾以来,日日分水给流民,每日还支起摊子,施舍点白粥。
但是从昨日起,池子也干涸了,粥也煮不出来了。
“开门!缩在家里大吃大喝,你们还配当什么望族吗?”
“别假惺惺的,前几日不还在派粥,怎么今日就不派了!”
数百流民聚集在紧闭的景家外,大声地喊着。
柳兰荪叹息一声,这样她也进不去,进去了也不好意思开口了。
若是景家仍有余粮,不至于会大门紧闭的。
还是去等官府的派水吧。
她打道回府,一路上,行人都是死气沉沉的。
直到靠近了府长的官邸,人群中传出了激动的声音。
“神仙显灵了!”
“我们有救了。”
“娘,爹,我们能活下来了。”
柳兰荪一听,连忙挤进人堆里,冲到了最前面。
只见府长官邸前,一大群人,围着一个小台子。
台子上,坐着一位神婆。
柳兰荪定睛一看,这不就是齐琪葬礼上的那位神婆。
只见她赤裸双脚,踩着一层碎石子,闭着眼,一只手抓着一个铃铛,一只手抓着一只高冠公鸡的脖子。
她身姿诡异,在碎石子上跳起了舞,嘴里还在念念叨叨。
“这是在做什么?”柳兰荪问着旁边激动的妇人。
“夫人,你是刚来的吧,这是府长请来的神婆,来为我们求雨的。”
“是啊,这位神婆娘娘可有神通了,她定能让老天降下雨来。”
柳兰荪皱着眉头,看神婆越跳越快,脚踩着石子,“哗哗”作响。
许久,神婆吟唱完,缓缓睁开眼,同时,手用力地捏紧。
她手中的公鸡发出惨烈的一声鸣叫,然后就咽气了。
人群推挤围了上去。
“神婆娘娘,怎么样了,到底何时才能降雨?”
“神婆娘娘,你来救一下我家可怜的娃。”
“.”
神婆目光平静,扫过激动的众人,缓缓开口,“三日,必有雨下。”
人们先是一愣,然后立刻激动起来,说了一通感激的话语,才纷纷散去去,将这个好消息带给家人朋友。
神婆淡淡地回答了几人的问题,譬如雨量,譬如是否一场雨就能解了这次的旱灾。
铜钱和碎银子如流水般抛到了台子上。
而神婆却看都不看一眼,脚踩着下了台,往官邸里走去。
一旁神婆的小仆倒是乐开了,笑呵呵地捡起来,装的荷包鼓鼓的。
柳兰荪看着神婆,心中疑惑,跟着她走了几步却被官邸的侍卫拦住了。
“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快快离去。”
“我有些话想问问那位神婆。”柳兰荪也不恼,和和气气地说道。
“不行,现在是特殊时期,不允许府长一家和其它官员外的人进入,希望夫人不要为难我们。”
侍卫紧张地看着柳兰荪,这段时间,无数流民涌入成,他们的工作量加了好几倍,但是也没能完全提防住偷偷溜进来的人。
所以他们上司下了死命令,绝不准陌生人进入。
柳兰荪看着神婆远去的背影,这是难得好机会,她可以去追问一下神婆,上次在葬礼上的话,究竟是何意。
但是如今最重要的还是灾情。
她退了一步,说道:“那请问一下,神婆会在此处待到何时?”
侍卫们一起摇头,这可不是他们小小侍卫该知道的事情。
罢了。
改日再说吧。
柳兰荪暂且放弃了,一转身,一声清丽的呼唤。
“柳夫人?”
阳紫凝“蹬蹬”地跑出来,看着柳兰荪的正脸,惊喜地呼唤:“真的是你,你包着这布,我差点没认出来。”
“阳姑娘。”柳兰荪面露喜色,许久不见,阳紫凝又长开了不少,越发出落了。
“你何时来州府的?我和白姐姐都没有得知的。”
“就旱灾开始。”
阳紫凝不由分说,把柳兰荪拉进来来,“来,进来坐。”
侍卫没有拦了。
坐在一间茶室,阳紫凝倒了杯茶,说道:“柳夫人,你这唇干得厉害,喝一点吧。”
现在就连府长官邸的水,每日都是限额限量,她都不敢想,外面的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柳兰荪“汩汩”一口喝完大半杯,真是清爽。
这才说了来意。
“今日我见了那神婆,之前也见过一面,她说了些话,我这心里总是想起来。”
她叹了叹,穿越而来是她最大的秘密,她也不敢随意对别人说。
即使是很信任的双胞胎,她也没有透露过一句。
“你先讲神婆娘娘?”阳紫凝站起来,说道:“这有何难,她要在这里住到下雨,我带你去见就好了。”
两人直奔后院,一间清新雅致的小楼里,神婆正坐在窗边,打量满园景色。
见了柳兰荪一点都不意外。
“我刚才就在人群里看到你了,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