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晓萸看着流鸢，担心地问：“好端端的，是谁抓的你？把你抓到魔界来干什么？”

流鸢不住摇头：“没有，小姐，我不知道，当时我试好了衣服正准备出去找你，就被人一巴掌打晕了。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屋子里面，每日都会有一个我不认识的人给我送饭送水。”

“那你是怎样跑出来的？为何到现在还在魔界呢？”

“那屋子外设有结界，我根本破不出去。而给我送饭的那个人又聋又哑，什么问题也不回答我。直到前两天，我隐约觉得屋子周围结界的力量突然变弱了，我才想办法从里面逃了出来！我也觉得很奇怪，明明被人抓了，为何却始终没有任何人来找我的麻烦？而那结界，更是松动得莫名其妙，我至今都没有弄懂是什么原因。”

“那，你怎么会来这无妄海的？”

她一愣，神情有些恍惚：“不知道，只是隐约听到耳边有个声音，叫我来无妄海这里，说有人在这儿等我。我来了之后，便看见小姐你了。”

叶晓萸皱起眉头：“虽说不知那抓你的人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他现在好歹放了你，就先静观其变吧！不过，他竟抓了你之后又把你送回我这里，说明我们已经被不知道什么人给盯上了，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嗯！”流鸢不住点头。“小姐，那你为何又会在魔界呢？”

“呃……这个有些一言难尽，不说也罢。不过眼下，我打算先回天苍派去，你可愿和我一起？”

流鸢的眼中是一片肯定的神色：“当然！流鸢会誓死追随小姐！不过小姐，流鸢一直有一个心愿，想去这魔界之中一个地方，你可能陪我先去一趟吗？”

“你想去哪里？”

“流鸢想去冥河看看。”

她努力在脑海中搜索：“冥河？这个名字好熟悉，好像在哪听过……”

“小姐，传说，四海八荒的生灵，在寂灭之后，大部分的魂魄都会融入那冥河之中。我与我夫君一世相爱，海誓山盟，生当复归来，死亦长相思。塔中不知岁，时间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竟已一万年过去了。不管他的魂魄如今是在那冥河之中，还是早已转世，我都只想去看一看他……”

“生当复归来，死亦长相思……”她的眼睛看着眼前浩瀚的大海：“若那冥河真如你所说，我也想去看看……看看爹爹，三娘，小渔村的每一个人，还有苏姐姐……真的很想他们……”

她央求道：“小姐，那我们便一块儿去吧。和你一样，流鸢的夫君，爹娘，也都在那儿。那冥河并不远，就在魔界的一处。白天并无踪影，只有在夜晚，才可以看见那绿色的河流在天边穿行。”

叶晓萸点头：“好，我跟你一起。择日不如撞日，那要不就今天吧。”

“嗯。”也许是因为想到了亡夫，流鸢的神色有点儿落寞。

流鸢对夫君用情至深，是个多情且痴情的女子，叶晓萸十分懂得她这种沉浸在过去和自己回忆中的感受。同为伤心人，感同身受，她并未去打扰她，只安静地陪着流鸢，陪着她一同往冥河的方向走去。

冥河离无妄海并不太远。黑色的夜幕中，倒悬着一个巨大的旋涡，缓缓地旋转着。旋涡的一侧，有一条绵延不知几千里远的长河。长河中流的不是水，而是淡淡的泛着绿色荧光的迷雾。听说，那便是人的灵魂。

数以千万万计的灵魂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条缓缓流动的冥河，向着旋涡内奔赴而去。

绿色的，莹润的河流中，究竟哪一朵浪花生前是自己的挚爱呢？伴随着生命轮回，岁月更替，又有许多怎样的故事和情感被彻底带入这冥河之中？

她们坐在冥河下方的草地上，并排望着空中的冥河，微微出神。

流鸢轻轻地开口：“小姐，我时常在想，从前的自己并未做过什么坏事，世上来来去去这么多人，为何命运却偏偏要伤害我身边的人？都说时间可以抚平人心中的伤口，将所有的痛淡化，为何这一万年来，我却从未放下过？”

叶晓萸望向她：“其实，每个人的生活中都会有许多坎坷和不易，只是有很多人并不愿意把它们展露在他人眼前而已。从前，我听说书的讲过一个故事，你可愿听听？”

“嗯。”流鸢点头。

“说的是人间从前有一个农妇，有一个六岁的儿子，得了一场疾病便去世了。这个农妇从此之后，便一蹶不振，每日都活在伤心和痛苦中。在机缘巧合中，她碰到一位能力通天的神，便祈求神赐给她可以救活自己儿子的灵药。”

“神看着她，说：‘你去到城中，找一户家中没有死过亲人的人家，向她家讨一把干稻草，碾碎做成药丸，给你儿子喂进去，他就能够起死回生。’”

“那个农妇谨遵神谕，欢天喜地的跑到城中，想找到一户没有死过亲人的人家，却在逛遍了整座城，都没有找到。这个故事说明，你经历过的生离死别，每个人都势必经历过，苦痛都是一样的，无可避免，纵使是至高无上的神也无能为力。”

流鸢望着叶晓萸，神色落寞又悲戚：“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就是迟迟放不下……”

“放不下是因为你们鹣鲽情深。不过呢，过去的事情始终是过去了，你再哀伤痛苦也不会有任何改变，逝者已矣，活着的人生活还是要继续的。我相信，不论是你夫君，还是你爹娘，他们若泉下有知，定不会愿意看着你如今这般颓废痛苦的模样。”

她叹了口气：“就好似我如今——伤心痛苦并不能让我爹爹他们活过来，相反，我能做的就是要坚强起来，活得漂亮，努力修炼，为爹爹报仇！继承我叶家先祖的遗志，找到全部摄魂玉碎片！”她的眼中流光溢彩，充满着坚韧以及信心。这种神色，让她的那张巴掌小脸上，好像散发出奇异的光辉，比冥河的光华更加美丽。

“小姐，我有时真是羡慕你的洒脱与通透……”

“流鸢，不是我通透，而是你始终要明白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永远有人的故事比你凄惨得多，但永远有更多的人在坚强地活着。善待自己，善待自己的生命，也是对逝去的人的一个交代，你可明白？”

“是。”她鼓足了勇气。“为了夫君，为了我的爹娘，也为了我自己，我必须得好好地活下去！”

“这就对了。看见你能想通，真为你开心！”两个女孩子紧紧抱在一起。

远处的黑暗中，有一双眼睛一直凝视着她。狭长的凤眸，莹润的泪痣，目光如蛛丝般绵密，无限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