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鼎仙人的话还在何都脑子里回荡。

他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可又都给了何都相信的理由……

何都心中凌乱，走着走着竟然撞到了人。

“啊，对不住了——”

此时正值黄昏，天色渐暗，何都看不清那人身下的影子。

可对面那人就像是受惊了一般，迅速飘走了。

是的，‘飘’，那人脚离地面一寸，除了‘飘’何都想不到其它的形容词。

那老头子究竟给他施了什么法，竟能让他大白天撞鬼。

何都敛起心中惊诧，快步赶回农舍。

他需要重新确认一下何筽，那个一次又一次让他失望的弟弟。

何都的步伐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匆忙……

然而何都所有的期待都在看见何筽身边围绕的、死相凄惨的鬼魂后彻底打破。

何都喉咙发紧，说不出一句话。双目中尽是难言的情绪。

何都这般失态，何筽也没有注意。

何筽努力压抑着对何都的恨意，连看何都一眼都觉得恶心。他自然而然的忽视了何都，当然也就看不到何都的失态。

他只知道，今晚的何都格外沉默。不过何筽当然不会关心他因何而沉默。

何都对何筽彻底死心。

他自作多情，不顾一切的救下何筽，却平白误了许多生命。

何都发现何筽身旁并没有王勇的魂魄。

何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仿佛只要确定王勇没有死在何筽手中，就是抓到了他最后的一丝善……

只要，只要……

他就能继续…包庇何筽——

何都旁敲侧击，“何筽，你知道王勇去哪里了吗？”

……

鸦雀无声，何筽跟本就没有理会他。

答案其实很明显，只是何都不愿意接受罢了，这一点，他自己心里也十分清楚。

但他不仅仅是接受不了何筽的恶，何都最接受不了的是，因为他私心的包庇，害死了这么多人……

围绕在何筽身边的鬼魂跟何都黄昏时见到的并不一样。那只鬼会躲闪，有情绪。

而这些鬼的模样，就像是傀儡！没有一丝意识……

何都不敢直视他们，他们如今的惨状就无一不昭示着何都的罪过。

直视他们，就等同于直视他自己的罪……

可无论如何，何都做不到忽视。

在罪恶感的压迫下，何都开始注视这些饱含苦难的灵魂。

他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左左右右加起来竟有十人之多。

他们沉默难言，却凭此刻的惨状大声控诉着何筽的罪行和何都错误的、致命的缺点。

……

何都又沉默了很久，久到连何筽都察觉到了。

何筽当然不会主动开口，何都只是一个无能的凡人，何筽伸伸手指就能杀掉他，实在构不成什么威胁。

那天的剑意倒是有点意思，何筽派出了手下最成功的一只傀儡也没能拿下‘他’。

何筽也没有见过道修，他只从‘那个人’的口中听到过，魔修只能和道修不死不休。

何筽苦心经营了这么久自然是不想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自诩‘正义的使者’的道修打断。

何筽决定加快进程。

其实昨晚就已经成功的祭了一个人，可那道修并没有成功阻止，何筽也隐隐约约察觉到了那个道修的真正实力。

并不需要畏惧，不过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何筽还是提快了速度。

加快速度对他也有一定的影响，祭祀需要的阵法需要耗费他大量心神，而频繁的布阵会让他这副残躯更加虚弱。

不过无所谓了，只要能成功，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无所谓。

这个世界不得安宁，就是他最大的安宁。

此刻何筽刻意忽视的何都将成为捅向他胸膛的一把利刃……

今日何都心乱，出了门后就直奔昨日遇到那个老人的地方。

何都以为还要等很久，却遇到了同样提前到来的玉鼎仙人。

“你肯来这儿，是想清楚了？”

何都点头，“想清楚了。”

即已酿错就该及时斩断，何都不能将祸端放任下去。

至于他自己，一切结束后自会自裁谢罪。

而此时的何都还不清楚，何筽到底有多难对付……

“我叫玉鼎仙人，你叫我仙人就行。”

“。。。”

“对了，你叫什么？”

“罪人，不值得仙人称呼……”

“……说人话。”

“……何都。”

“哦，纯正大好人。”邹平平口中的何大哥。

“您认识我？”

“不太认识。”

玉鼎仙人笑了笑，似乎是为了宽慰这个后生，“除魔是我们道修的本职，你不必太在意。放心吧，既然你选择了本仙人，本仙人就一定会护住你……”

玉鼎仙人突然想到那个魔修的棘手程度，末了又添了一句，“在我死之前……”

这句话把刚刚还不错的气氛重新推回低潮。

何都低下头，“仙人不必护我，我本来就只是个罪人。若遇危险，还是放弃我。”

“……你在强人所难，在魔修面前保护普通人也是我们控己山的门规。”

何都大概还是想说些什么。

玉鼎仙人打断他的思路，“罪人也一样，更何况你已经为了保护这里的人挺身而出。”

“……您不懂。”

何都并不值得被原谅。

“行吧，不说这些了。”反正不管怎么样，玉鼎仙人都有在魔修面前护住他的义务。

是门规，也是他的良知。

之前的懦弱让他不能拥有良知，而今他立志要变，自然不能再抛下良知不顾。

玉鼎仙人重新看向何都，目光凝重，“告诉我，你在那魔修身边看见了多少鬼魂。”

“十个。”

“十个啊，十个！”

玉鼎仙人的慌乱从心里显到面上。

“很难对付吗？可他们看起来都没有神智。”

何都无知发问。

“……他们是没有神智，那个魔修有啊。他们对魔修而言就是利剑。”

十个鬼等于十把剑，而且使用他们的魔修却并不会损耗多少气力。

魔修仅凭这些鬼就可以相当轻松的困死玉鼎仙人……

玉鼎仙人还不知道魔修除了这些傀儡之外还有没有别的手段。

若是对上，就真的只能是死战……

到今天，魔修已经成功祭祀了四个人了。

魔修开始加快速度了。

晓晨和邹平平迟迟未到，玉鼎仙人不能再等下去了。